圆姐将绣帕掩在唇边轻笑:“我这马上功夫比不得小宁儿,别平白糟蹋了好马。”压襟上缀着的翡翠在阳光下泛着水光,衬得她姿态愈发端庄。
桑宁得了父亲首肯,欢呼一声,像只欢快的小鹿般冲向一匹枣红色的贡马。马倌忙不迭上前搀扶,她却已踩着银镫翻身上鞍,缰绳一挽,双膝轻叩,那马便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但见她纤腰微俯,衣袂翻飞,笑声清凌凌洒了一路。
遏必隆负手而立,目光追着女儿矫健的身影,眼角细纹里漾着慈爱:“这丫头,从小就爱马,性子也野,让娘娘见笑了。”
圆姐望着远处飞扬的尘沙,唇畔含笑:“桑宁活泼可爱,倒也为这深宫添了几分生气。”
话音未落,桑宁已策马奔回,忽地一勒缰绳。那枣骝马长嘶扬蹄,前足凌空乱刨,溅起金沙如雨。她稳坐鞍上,鬓边珊瑚珠串簌簌乱颤,脸上却尽是得意:“阿玛,姐姐,怎么样,我这骑术可还过得去?”
“莫要逞能!”遏必隆笑斥,却掩不住骄傲,“仔细记着,只剩一圈了。”
桑宁脆生生应了,扬鞭再起。这一回她跑得更疾,身影与马几乎融作一道流火,至场末忽地折转,马蹄踏出半月弧光。
就在桑宁快要跑完第二圈时,马场的侧门忽然被人匆匆推开,婉仪终究还是跟来了。
婉仪不知何时已立在榆荫下,素手扶着粗糙树皮,怔怔望着桑宁冲着遏必隆撒娇。那笑声纯粹,和自己记忆里不甚相同。自己的阿玛递进宫的笺纸永远墨迹规整,开头必是“尔当谨记”四字,何曾有过这般温情?
圆姐瞧见婉仪到来,圆姐提着裙摆迎上来:“姐姐忙完了?快瞧桑宁这野丫头,方才策马扬蹄的架势,倒像画上昭君出塞的模样。”
婉仪勉强牵唇,却见遏必隆已趋步上前行礼,官袍下摆带起细沙:“臣见过娘娘。”
“大人不必多礼!”她虚扶的手悬在半空,袖口绣的折枝梅纹微微发颤。
遏必隆后退半步:“既娘娘们要叙话,臣且告退。”
“大人慢走。”
遏必隆带着随从匆匆离去,桑宁策马奔回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玛怎么走了?”
“许是避嫌,先回去了!”
“婉仪格格你一来我阿玛就走了!哼!”桑宁甩开马鞭,杏目圆睁赌气说道。
圆姐忙按住她手腕:“婉仪姐姐莫怪,这丫头孩子心性。”
婉仪似是被先前场景刺激到,竟说出些不同往日的话来:“若非你阿玛顶了我阿玛差事,我今日也是能见着阿玛的。”而后拂袖转身。
桑宁被这话惊得不知如何反应,良久气呼呼回了一句:“老祖宗派的差事自有道理!许是你阿玛做事马虎被嫌弃了才不得这差事呢!”
“桑宁!”圆姐急扯她腰带禁步,玉组佩哗啦缠作一团。
婉仪回头震惊的看着桑宁 ,气的手指颤抖,指尖掐进掌心才忍住战栗,转身加快步子回宫去了。
圆姐望着那抹柳青色身影消失在宫道转角,叹气道:“你这爆炭性子...”
“谁叫她先戳人心窝!”桑宁踢飞一粒石子,惊得拴马桩边的乌骓马猛甩鬃毛。忽见地上遗着方绣玉簪的帕子,捡起来要追,却被圆姐按住:“唉,罢了,等明日在给她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