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婉仪截住话头,“其他姐妹都比咱们入宫久些,就是入宫最晚的小那拉氏都有她堂姐帮衬着,人家都是生养过孩子的,自是比我们会做人。”
“咱们只管尽自己的心就是。”
殿外,簌簌雪声渐密,像是谁的一声叹息,轻轻落在琉璃瓦上。佛堂里,那滴晕开的墨梅渐渐干涸,成了经卷上永远的印记。
正月初十的雪下得愈发急了。前夜王进喜来传话时,檐下的冰溜子正滴滴答答化着水,偏他带来的口谕比那冰碴子还冷:“娘娘吩咐,明儿个免了请安。”
钟粹宫正殿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几人眉间的愁云。圆姐手里的茶盏拿起又放下,盏中碧螺春早已凉透。桑宁无意识地将经卷边缘揉了又展,那金泥抄写的《药师经》字迹都快被她磨花了。
“这...”蔓儿急得直绞帕子,“咱们备下的经文和药材,难不成要烂在手里?”
雅利奇轻轻握住蔓儿绞帕子的手,轻声安慰道:“妹妹莫急,佛祖自会看见咱们的诚心。只是娘娘如今寸步不离地守着阿哥,咱们贸然前去怕是扰了她。”
圆姐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话虽如此,但咱们也不能干等着。”
“不如修书一封?将咱们的心意写明,附上经文药材的清单,着人悄悄送去。”
婉仪闻言点点头:“正是!我这几日不便往坤宁宫走动,如此倒是两全。”她苍白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血色,“只是这信需得...”
“我来写。”圆姐已起身走向书案,春桃忙不迭地研墨铺纸。紫毫笔在宣纸上行走如飞,墨迹清丽工整:
“臣妾等谨呈:
伏惟皇后娘娘圣安。闻阿哥欠安,臣妾等日夜忧心,已于佛前供奉《药师经》四十九卷,另备老山参、血燕等物,祈愿阿哥早日康复!”
桑宁在一旁将经文按品相分类,每一卷都用杏黄绸带仔细束好。婉仪则取出一方素帕,以朱砂写下“福寿安康”四字,压在经卷最上方。蔓儿和雅利奇将药材一一检视,连装参的锦盒都重新擦拭过。
信写好后,圆姐吹干墨迹,小心翼翼地装入信封,又取出一枚如意结系在封口。她将这信交给春桃:“你亲自去,务必将这封信和东西交到岚翠或者霜月姑姑手上。”
“若是见着岚萃姑娘,东西客气给了就是。若是见着霜月姑姑,就说咱们日夜为阿哥诵经祈福,不去打搅娘娘了。”
春桃领命而去。几人坐在暖阁里,静静地等待着消息,谁也没有说话。暖阁里静得能听见炭火噼啪的声响,唯有窗外的雪依旧簌簌地下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终于传来脚步声。春桃掀帘进来时,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众人齐刷刷站起,却见她眼圈泛红,连请安的声音都带着颤:
春桃点点头:“回主子...岚翠姐姐收了东西,说...说娘娘这几日寸步不离地守着阿哥,几乎水米未进,连眼都未合过,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太医们用尽了法子,可阿哥的热症反反复复...哎。” 春桃说到此处,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众人听闻,皆是心头一沉。桑宁手中捧着的茶盏微微一颤,盏中残茶泛起细碎涟漪。她眼眶倏地红了,唇瓣轻颤着嗫嚅道:“怎么会这样...承祜阿哥还那么小。”
圆姐忙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强笑道:“妹妹别急,这正月里倒春寒最是厉害。等过了这阵子,天气暖和了,阿哥自然就好了。”
桑宁怔怔望着窗外纷飞的雪片,轻声道:“但愿...二月初二龙抬头时,能听见阿哥的笑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