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的脚步猛地顿住,斗篷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殿内的低语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压抑的啜泣。她望着窗纸上那个越缩越小的影子,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殿门:
“姐姐,是我。”
殿内的声响戛然而止。片刻的死寂后,门闩缓缓滑动的声音在雪夜里格外清晰。
房门方开一线,圆姐苍白的手指便从黑暗中探出,猛地将桑宁拽入内室。厚重的雕花门扇“砰”地合拢,震得檐下铁马一阵乱颤,生生将绯云隔在门外。
“春桃。”圆姐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些许嘶哑,“带绯云姑娘去暖阁吃茶。”
守在廊下的春桃立刻会意,提着羊角灯快步上前。她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压低声音道:“你快随我来,正厅的地龙烧得正暖。”说话间已挽住绯云的手臂,指尖在她腕间轻轻一按,这是她们这些贴身宫女间惯用的暗号。
绯云会意地点头,跟着春桃往正厅走去。经过转角时,她瞥见春桃悄悄将窗边的青玉香炉转了半圈,炉嘴正对着连廊人走的方向。这是宫里人惯用的把戏,若有风吹草动,袅袅香烟立刻就会乱散。
偏厅里,春桃从多宝格暗格中取出个珐琅暖手炉塞给绯云,自己则贴着雕花窗棂站定。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听得更漏声混着远处打更的梆子,在雪夜里一声声催得人心头发紧。
内室里,圆姐冰凉的手指死死攥着桑宁的腕子,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秋叶。桑宁借着微弱的烛光,瞧见圆姐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圆姐颤抖着嘴唇,刚要开口,却又似想起什么,警惕地看向四周。
桑宁轻轻拍了拍圆姐的手,示意她安心,然后快步走到窗前,仔细检查了窗扇是否紧闭,又将厚重的锦帘拉得严严实实。
“姐姐,到底发生了何事?那令牌...”桑宁刚启唇,就被圆姐一把捂住嘴。
“五爪的!”圆姐从齿缝里挤出气音,指甲几乎掐进桑宁的皮肉,“是御用的形制!”她喉头滚动着,像是咽下什么可怕的东西,“哥哥递给我的时候,袖口纱布还渗着血...”
桑宁突然按住她肩膀,外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似是暖阁方向有茶盏翻倒。两人屏息凝神,直到听见春桃刻意抬高的赔罪声:“姑娘仔细脚下,这波斯毯子卷边了。”
“舅舅可留下只言片语?”桑宁秀眉紧蹙,贴着圆姐耳畔问道。
圆姐摇摇头:“若是有,我便不必如此了。”
桑宁握住圆姐的手,安慰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想办法应对。”
烛影摇红中,二人将每个细节都推敲再三,直到更漏声催过三更,圆姐紧绷的肩线才稍稍松缓。
“该走了。”桑宁起身时,袖中的手炉早已凉透。
圆姐将桑宁送至门口,轻声道:“妹妹,外头雪大,你路上小心。”
桑宁点头,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抬手打开房门。冷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绯云见主子出来,立刻迎了上去。与此同时,春桃也从正厅走出,与绯云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圆姐叫住她们:“姑娘们,新年快乐!”
桑宁转过身,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姐姐也是!岁岁平安!”
桑宁和绯云沿着宫道匆匆往永和宫走去,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她们踩在雪地上发出的 “咯吱咯吱” 声。
桑宁抬头望向夜空,雪花在宫灯的映照下纷纷扬扬,远处烟花正肆意绽放,绚丽的色彩如梦如幻,似要将这清冷的夜装点成一幅绮丽的画卷。
可桑宁的心却并未因这雪与烟花的美景而泛起丝毫涟漪。相反,那沉甸甸的忧虑如同一块巨石,死死地压在她的心间。寒夜的风,裹挟着丝丝冷意,似乎能穿透层层衣物,直抵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