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殿时,梁九功正往鎏金香炉里添安息香,袅袅青烟中,玄烨的轮廓显得格外冷硬。
王嬷嬷与萍儿赶忙跪地行礼:“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玄烨搁下朱笔,抬起头来,烛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显得有些冷峻:“起来回话,所为何事?”
王嬷嬷站起身,恭敬地说道:“万岁爷,近日宫中关于大格格的死因,流传着诸多揣测。今儿个,这丫头有些要紧线索,特来告知万岁爷。”
玄烨目光落在萍儿身上,神色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威压:“你且说来。”
萍儿身子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说道:“万岁爷,奴婢在永和宫当值时,听闻钟粹宫的叶赫那拉格格提及,大格格出事前一日,咸福宫马佳格格身边的春燕,曾在启祥宫宫道上落下一方帕子。而大格格,正是从咸福宫哭着跑出来后不久,便......”
玄烨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此事可属实?”
萍儿赶忙磕头:“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叶赫那拉格格还说,春燕平日里甚少去启祥宫,那日却行踪诡异。”
王嬷嬷在一旁补充道:“万岁爷,这春燕在大格格出事当晚,就被马佳格格打发去了辛者库。种种迹象表明,此事绝非巧合。”
殿内骤然寂静,唯有更漏滴水声声。玄烨靠在龙椅上,闭目沉思。他的指节在案上轻叩,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如炬:“梁九功!”
“奴才在。”
“去把春燕带来,朕要亲自审问。”玄烨指尖的玉扳指映着烛火,“要悄无声息。”
梁九功赶忙应道:“嗻!”而后躬身退了出去。
魏珠见玄烨面色凝重,忙上前往蟠龙烛台上换新烛。烛泪滴在他手背上,他却恍若未觉:“万岁爷,可要传太医来,给您沏盏安神茶?”
玄烨摆了摆手:“不必,此事未查明,朕难以安心。”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梁九功带着春燕匆匆赶来。春燕被押进来时已抖如筛糠。她瞧见玄烨那阴沉的脸色,吓得 “扑通” 一声瘫跪在地,发髻散乱,露出颈后一道新鲜的鞭痕:“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
玄烨盯着春燕,冷冷地问道:“春燕,朕问你,那日你去启祥宫做什么?你的帕子又怎么会落在那里?”
春燕吓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地说道:“万岁爷,奴婢... 奴婢那日是奉了主子的命,去摘些叶子,给主子拓染。帕子...帕子许是那时不小心掉落的。”
“哦?”玄烨突然轻笑,拿起案上一本册子,“咸福宫去御花园,要绕经启祥宫?”册子摔在春燕面前。
“奴婢...奴婢只是见那宫道上的叶子也新鲜的很,”春燕的额头磕出血痕,“偷懒拾了些。”
“哼,说得倒是轻巧。那大格格为何会从咸福宫哭着跑出来?你主子又为何在大格格出事当晚,就将你打发去辛者库?”
春燕吓得瘫倒在地,瞳孔骤然紧缩。烛火照亮她惨白的脸,那上面写满了绝望:“万岁爷,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只是个伺候人的丫鬟,主子吩咐什么,奴婢就做什么。那晚被打发去辛者库,实是因为奴婢偷了懒啊!”
“带下去。”玄烨抬手示意,“彻查咸福宫,梁九功你亲自去办。”
梁九功忙应道:“嗻!”而后拖着春燕退下时,她的绣鞋在金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王嬷嬷与萍儿跪安退出,却在转身时看见魏珠袖中的帕子上面,沾着与春燕颈后如出一辙的血痕。
玄烨独坐殿中,望着暴雨拍打的窗棂。这重重宫阙之中,究竟还蛰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玄烨凝视着案头摇曳的烛火,那跳动的火光在他眼底映出深不可测的幽暗。每一道宫墙的阴影里,每一扇雕花窗棂之后,似乎都藏着见不得光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