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猛地抬头,乱发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她指甲缝里还沾着香灰,道袍下摆撕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边缘还沾着晨露,倒像是从寺庙逃出来的。
“求娘娘开恩啊!”她嘶哑的嗓音像砂纸磨过木板,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赤焰驹的缰绳。鎏金马辔被她扯得叮当作响,惊得马儿不安地踏着蹄子。
“你是何人?怎敢在主子面前胡言乱语?”绯云急得直去拽她。
桑宁轻按绯云肩头:“绯云,让她说完。”
妇人突然挺直腰背,乱发间现出张憔悴却难掩贵气的面容:“臣妇乃是原广东廉州总兵官佟国玺嫡妻李氏,也是宫里佟佳格格的生母。”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帕子上还沾着血“这是小女...”
绯云声音陡然转冷,揣着明白装糊涂:“福晋慎言,宫里何来佟佳福晋?您说的莫不是德寿寺带发修行的清心娘子?”
“正是!正是!正是小女!”
这时圆姐听闻这边有动静,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这是怎么了?”她不着痕迹地挡在桑宁马前,“这位道长又是何人?”
绯云立刻会意,扬声解释:“李主子您可来了,这位是清心娘子的母亲。”
“哦?敢问福晋有何要事?怎地这大热天的将我妹妹拦在马上?”
李如月瞥了瞥圆姐,不咸不淡说道:“本福晋同钮钴禄娘娘讲话,就不劳李格格费心了!”
春桃顿时拔尖了嗓子:“放肆,我们主子是宫里正经的娘娘,福晋不见礼就罢,还敢出言不逊?”她转向围观的宫人,声音又拔高三度“莫非佟大人府上,都是这般不懂规矩的?”
李如月脸色铁青,终于不情不愿地行了个半礼。圆姐团扇轻摇,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却只是微微侧身,给桑宁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敢问福晋今日所为何事?”
这一回,李如月却是实实在在地跪了下去。
她满脸悲戚,带着哭腔说道:“求娘娘开开恩,放过小女吧!我们舒舒自小便是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等苦楚?如今在那静修之地,顿顿只能吃粗茶淡饭,还要日日跪地向天地祈福,青石地板跪得她膝盖溃烂,她那娇弱的身子,实在是撑不住了啊!”
“福晋说笑了,清心娘子修行乃是圣意,本宫又怎敢妄谈开恩二字呢?”
李如月膝行两步,她言辞急切,眼中满是哀求:“只要娘娘肯在御前说句话,那我们舒舒便还有一线生机啊!”
圆姐听闻,忍不住冷笑一声,插话道:“笑话!佟佳氏在钟粹宫下毒时,可想过我妹妹会如何?”
“舒舒她年幼,偶尔做错了事,日后定是会改过的!”
“她年幼?她都比桑宁大上些许呢!”圆姐冷笑。
李如月眼神闪烁:“舒舒生性纯善,定是...被什么人迷惑了才会做出此事!”
乌林珠突然走来:“好个颠倒黑白!你佟家女儿下毒之时,可曾想过我女儿会毁容?”她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
李如月气势顿时矮了三分,却仍强撑着抬头:“只求娘娘能在御前说几句话,又不会掉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