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传来悠长的唱名声,是御膳房在给东配殿送冰碗。绯云悄悄往门外塞了个荷包,那送膳的小太监脚步骤然轻快了许多。
半月过去,七月十六早膳吃罢,秋菊从浣衣局取回衣裳,听闻今日乌林珠向太皇太后递了牌子进宫问安。秋菊抱着浣洗好的衣裳疾步闯入,裙角带起一阵风,惊得妆台上的茉莉花瓣簌簌落下。
“主子!”秋菊气都没喘匀,胸口剧烈起伏着,“乌林珠福晋入宫了!”
圆姐手中的簪子猛地一颤,差点掉落,心中一惊,忙问:“桑宁可知晓了?”
“奴婢听了消息就来告诉主子了,桑宁格格还未知晓呢!”
她倏然起身:“走,冬梅你且看家,秋菊你去叫上春桃,随我去桑宁那儿!”话音未落,已带着两个丫鬟风风火火穿过回廊,惊得檐下麻雀扑棱着翅膀叫嚷。
圆姐鲜少的沉不住气,风风火火的来到桑宁房内。此时的桑宁还赖在拔步床上不肯起,绯云在一旁拿着温热帕子为她擦脸醒神。
见圆姐进来,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姐姐晨安...”
“还睡”圆姐快步上前,指尖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你猜谁来了?”
桑宁眨着惺忪的睡眼:“姐姐这不是你来了嘛!总不会皇上...”
“是你额娘进宫了!”
桑宁眼底瞬间涌上一层水光,她“蹭”的一声,赤着脚就跳下了床,雪白的足尖踩在冰冷的青砖上也不觉得凉。
绯云慌忙去抓绣鞋:“主子仔细着凉!”
少女的眼睛亮得惊人:“快!琥珀去取那件新制的水红色绣蝶裳!”
“水珠把太后赏的翡翠头面找出来!”
桑宁连珠炮似的吩咐着,绯云趁机给她穿上外衣。桑宁似是忽然想到什么,转身拉住圆姐的手,“姐姐,你说太皇太后会让我见额娘吗?”
圆姐笑着替她拢了拢散乱的鬓发:“瞧你这模样,倒像小时候等着分糖糕似的。”
而后转头对半夏道:“半夏你去小厨房,就说格格今日要招待贵客,多使些银子,让他们把看家的本事都使出来。”又顿了顿“若是来不了,我们自己吃也好”
桑宁忽然安静下来,望着铜镜里自己发亮的眼睛,轻声道:“我有一月没见额娘了,等下若是太皇太后传召,绯云和水珠陪我同去,水珠应是能见到刘嬷嬷的。”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名声:“慈宁宫传钮钴禄格格和李格格觐见--”
圆姐显然没料到,竟会叫她同去。还未回神,桑宁已拽着她的袖角冲出内室。
“多谢公公,可否容我等换身衣裳,以免碍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眼?”圆姐笑容和煦,挑不出毛病。
春桃适时递上沉甸甸的荷包,那太监指尖一捻,笑的见眉不见眼:“格格快些,咱家且在这等您一盏茶时间。”
“多谢公公,还请公公前厅一坐。”
“秋菊,去给公公沏盏好茶。”
秋菊捧来仅存不多的雨前龙井,青瓷盖碗上袅袅热气模糊了太监探究的目光。不过半盏茶功夫,两位格格已焕然一新。
桑宁着水红色绣蝶裳,裙摆金线在晨光中流转如波;圆姐则换上天青色缠枝纹褂子,领口一枚白玉压襟,素净中透着矜贵。
“走吧。”圆姐轻捏桑宁微颤的手指,低声道:“记住,多看多听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