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六月的最后一日,暑气蒸腾。因着后宫妃嫔不过十余人,皇后体恤众人,免去了每日请安的繁琐,开恩改为五日一朝。
前几日阖宫觐见之时,众人皆在卯时未到便早早起身梳妆,今日却不必这般匆忙,最少能多眠半个时辰。
究其缘由,一来因着皇后年近双十,晨起之时最是怕热贪凉;二来先前皇上特意下了口谕,将请安时辰延至辰正二刻。
那日早朝前,万岁爷见坤宁宫小厨房的燕窝粥原封未动,当即沉了脸色:“皇后凤体要紧,岂能为些虚礼饿着肚子?”
如此一来请安时辰晚了些许,六宫朱漆门槛上的晨露都能多凝片刻,各宫主子的胭脂也能多匀几分。
钟粹宫里的几位格格,侍寝后第一次请安,倒显出几分众生相来:
婉仪对镜梳妆,双颊飞霞,连耳垂都染着淡淡的粉色。素日里她偏爱浅蓝淡绿之类清新素雅的衣裳,今日尽数收起,破天荒地换上了一袭茜红色薄绸旗装,衬得肌肤如玉。她指尖轻摇团扇,扇面上绣的玉兰随着微风轻颤;
雅利奇特意簪上了那支皇后赏赐的赤金鸾凤簪,那凤凰口中衔着的南海珍珠足有莲子大小,在晨光中流转着莹润的光泽。她对着铜镜抿了抿鬓角,又在耳后多抹了些新得的丁香香膏;
圆姐心知今日请安的主角是那三位已经侍寝的格格,她们剩下几人只是走个过场。于是,她挑了身藕荷色的衣裳,发间只簪着入宫时太后赏的银簪。那簪头雕着简单的如意纹,素净得恰到好处,既不抢风头,又不失体面;
桑宁房里却是热闹的很。她慵懒地斜倚在黄花梨妆台前,像只没睡醒的猫儿般半眯着眼,由着绯云拿着浸了玫瑰露的帕子为她拭面。昨夜里姐姐给特意为她选了身浅蓝衣裳,虽说她平日里更喜欢粉色,但姐姐叮嘱她今日最好低调行事,她也只好乖乖听话照做。
水珠拿了妆匣出来,从中拿出一根镶着宝石的金簪:“格格今日戴这个可好?”
桑宁眼睛还没睁开,琥珀就在一旁插话道:“昨夜纽伦格格说了,今日要打扮的素净些。”
水珠听了,没好气地嘟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格格是你主子呢。”
桑宁觉着大清早就如此吵闹,皱皱眉头:“绯云,给我选支银簪子就行了。”
水珠听后,只得退下,背过身时忍不住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丝不忿。
舒舒房里,青玉冰盆冒着丝丝凉气,却驱不散她眉间的阴郁。她的脸色明显不佳,雪晴正小心翼翼地用香粉扑为她匀面,那粉扑了一层又一层,肉眼可见已经有了些厚度,却依旧没能完全遮住舒舒眼下浓重的乌青。
梅香捧来的豆绿色旗装被她一把推开:“这颜色看着就闷气!”最后选了身桃红色的衣裳,反倒衬得她脸色愈发难看。
昨个夜里是蔓儿侍寝,天色还暗,皇上便早早起身,准备前往御书房。蔓儿忙不迭起身,悉心服侍皇上更衣。待皇上穿戴整齐,阔步离去后,蔓儿才登上软轿,悠悠然回了钟粹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