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一列依次站着的是:叶赫那拉婉仪、完颜蔓儿、李安雨;右边一侧依次站着:钮钴禄桑宁、扎斯瑚里雅利奇、佟佳舒舒。
随行宫女们亦纷纷退至九脊垂兽投下的阴影里,春桃的银丝流苏与绯云的青玉禁步相隔三块金砖,恰是教引嬷嬷教过的“七步之距”。
唐嬷嬷腕间空荡荡的压襟随呼吸起伏,翡翠坠角在青砖龟背纹上投出一道颤巍巍的影。
再看交泰殿内,已然坐了许多妃嫔。殿正中的鎏金宝座暂且空着,宝座左侧的紫檀圈椅上,坐着储秀宫格格-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是除皇后外宫里位分最高的福晋。
储秀宫格格今日穿着一袭蓝衣,懒洋洋的斜倚在椅子上,葱管似的护甲勾起玛瑙碟里的核桃仁:“恩和,这核桃皮可比慈仁宫的薄。(今宁寿宫)”
恩和笑笑,静静站在一旁继续剥着核桃壳。主子能在这交泰殿内如此放松,她可不行。
想当初,还有一位科尔沁来的博尔济吉特格格,是皇上的远房表姑,亦是太后的姑表亲。奈何这位格格身子不争气,秋风刚卷走喀尔喀送亲队伍的尘烟,咸福宫的冰薄荷香里便混进了汤药苦味。
许是不习惯紫禁城的风水、又或是思乡心切,去年夏天终是再也熬不住,病逝了。皇上念及旧情,追封其为慧妃,这也是万岁爷登基以来,唯一有封号的嫔妃。
宝座右手边首首位坐着马佳庶妃,她是皇上正式纳的第一个女人,也是第一位升位分的格格。
她的指尖虚搭着尚未显怀的小腹,翡翠十八子手串垂在杏红缂丝袍下的金线四合云纹上,这衣裳是生下了长子承瑞阿哥的封赏。现下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才三月余,算得上的是皇后以外最受宠的一位。
储秀宫格格的下首坐着那拉庶妃,去年诞下三子承庆后得以升为小福晋。还没风光多久,今年承庆阿哥便不幸出痘夭折,那拉庶妃也因此憔悴了几分。虽说恩宠比不上马佳庶妃,但目前也能在这宫里排得上位。
马佳庶妃下首,董格格坐的笔直。董格格石榴红缂丝袍腰间的玉带钩已第三次向上滑至肋下,刚出月子的丰腴腰肢将缠枝莲纹撑出奇异的弧度。
这匹江宁织造进贡的软烟罗,原是要等圣驾亲临才肯上身的,奈何今晨翻遍箱笼,唯这袭旧衣尚能裹住未消的孕肿。她挺直的脊背微微发颤,不知是想起产床上染血的襁褓,还是恐惧即将到来的新人会分薄本就稀薄的恩宠。
兆佳庶妃坐在那拉庶妃下首处。那拉庶妃左袖口掠过的沉水香,忽就掀开了她的记忆-去岁端午宴上,皇上赏的莲青暗纹缎原该裁成今春新衣,却因三阿哥承庆出花那夜她多咳了两声,转眼便成了那拉庶妃殿里的帘帐。
她缩在那拉庶妃投下的阴影里,月白缎袍上疏落的竹叶纹竟与交泰殿地砖的龟背锦格格不入。领口磨白的绒毛原是敬事房去年换下来的旧貂,梢头还沾着去冬为大阿哥祈福时染的檀灰。最扎眼是压在禁步下的那方杏子红帕子,边缘露出的半朵褪色芍药,是当年圣驾初临延禧宫时赐的苏绣残片。
而张庶妃缩在右侧末位,近来大格格夜里总咳嗽,她也跟着成宿成宿的不睡觉,眼下的乌青衬得她的脸色愈发暗沉,身上的衣裳也皱巴巴的,显然没有熨就穿在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