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蟠螭烛台上跳动的火光,将佟国玺手中洒金信笺照得忽明忽暗。佟国玺端坐在书房那张黄花梨木椅上,身姿挺拔却难掩眉宇间的忧虑,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手中女儿佟佳舒舒的密信上,指尖轻轻掠过信尾那独特的 “雪花” 暗记。这记号,是舒舒临入宫前,他亲手教与女儿的,每一笔每一划,都饱含着他对女儿深深的牵挂与期许。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光影,却丝毫未能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佟国玺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叫来嫡妻李如月。他猛地合上信纸对管家低喝:“请夫人来!”
不多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李如月莲步轻移,优雅地掀帘而入。她出身名门,乃是李思忠的女儿,而李思忠正是声名远扬、威震辽东的李成梁的后人。
李如月刚踏入书房,便正撞见丈夫紧紧握着那只鎏金缠枝纹茶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茶盏在他手中被捏得咯咯作响。她缓缓走到书桌前,轻轻覆上丈夫的手,将那茶盏放在桌上。见丈夫神色忧虑,不禁关切问道:“老爷,可是出了何事?”
佟国玺微微抬起头,眼中满是疲惫与担忧,将手中的信递给她,声音沉重地说道:“舒舒来信,说在宫中受了委屈。”
李如月赶忙展开信件,只见上面写道:
【父母大人万福金安:
见字如面。近来朔风渐起,寒意袭人,遥想府中廊下那株海棠,此时想必已经结苞,含苞待放。儿随教习姑姑修习规矩《内训》,至今已逾半月有余。夜夜对月临摹《多宝塔碑》,腕骨虽痛,却不敢忘阿玛“字正则心正”之训。心中对双亲思念如潮,不知家中一切是否顺遂?
想来女儿不日便可归家待封,唯愿自己的努力不会付诸东流,亦不负父母的殷切期望。此次修书一封,实有一事相求于父母。入宫短短半月,女儿始终恪守礼仪,克己复礼,不曾有丝毫懈怠。惟同侪间暗潮汹涌,同批入宫的秀女中,却有二三人屡屡寻衅。明珠大人掌珠仗着其父的赫赫声名,常仗势欺人,常聚众讥儿汉军旗出身;遏必隆之女骄矜尤甚,与她那出身李永芳之孙的小姨同气连枝,竟在分茶课时以“凤凰三点头”暗讽我佟家攀附。女儿身处其中,举步维艰。这才仅仅半月,便已如此艰难。儿每思及此,常于更漏时分对镜自问:若受封之后仍受此掣肘,纵得蒙圣恩,岂非永陷泥淖?
伏乞双亲垂怜,若能斫一二荆棘,女儿在宫中的道路,或许便能顺畅几分。
女 舒舒泣拜
辛亥年六月六】
李如月读完信,柳眉倒竖,原本端庄秀丽的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鬓边珠钗也因她的激动而突然簌簌颤动。她怒不可遏地说道:“大家同为秀女,他叶赫那拉家和钮钴禄家身为满军旗,纵女无度也就罢了,没想到这李家的格格竟也如此欺人太甚!想我们祖上也曾有过渊源,本不指望她能帮扶我儿,可她竟处处给我儿使绊子,实在可恶!她竟敢踩着佟家脸面肆意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