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月第二日便递了帖子,前往国子监拜访祭酒周世母。周祭酒与沈清弦的母亲曾是同科进士,当年同榜题名,情谊深厚。她对沈家遭遇一直心怀悲悯,见到对沈清弦多加照顾的甘相之女甘月,自是感慨万分,言语间多有照拂。
甘月依礼拜见后,并未直接说明来意,只以晚辈身份请教典籍、探讨学问为名,与周祭酒相谈甚欢。交谈中,她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六七年前的朝堂风气和吏治考评,并提及沈母当年的一些政见,细心观察周祭酒的反应。
周祭酒起初只是泛泛而谈,但听到甘月提及某些涉及江南盐务的细节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屏退左右侍从,书房内只余二人,才压低声音道:“月姐儿,你今日前来,恐怕不只是为了论学吧?可是……为了沈家旧事?”
甘月心知瞒不过这位阅历深厚的长辈,便也不再绕弯子,起身恭敬一礼,坦诚道:“大人明鉴。晚辈与清弦公子……皆不信沈伯母会行那结党营私之事。近日翻阅旧档,发现其中疑点颇多,奈何如今相关卷宗已被封存,难以细查。晚辈斗胆,想请您指点迷津。”
周祭酒长叹一声,抚须良久,才缓缓道:“她的案子……当年确是疑云重重。老身人微言轻,当时亦无力回天。你方才提到吏考与御史巡查,倒是提醒了我一事。”她目光变得深远,“当年,曾有一份关于江南道盐政的密奏,直指某些权贵豪门,言辞犀利,证据也颇为翔实。那份密奏,据说曾经过王璞御史之手,但最终却未呈达天听,反而在后来成了构陷她的‘罪证’之一,说她‘勾结御史,窥探机密,意图不轨’。”
甘月心中一震:“江南道盐政密奏?您可知其具体内容?或可知晓如今那份密奏副本可能在何处?”
周祭酒摇头:“具体内容,老身亦不详。只知涉及当时在江南道势力盘根错节的几个大家族。至于副本……此类密奏,按制除当事人和极少数中枢重臣外,他人难以得见。或许……只有当年有权查阅此类文书的机要之地,或者,经手之人自己,才可能留有底稿。”
“经手之人……王御史!”甘月立刻抓住了关键。
“不错。”周祭酒点头,“王璞那孩子,性子刚烈,心思缜密。她若觉得此事关键,很可能会暗自留下凭证以自保,或待来日。她如今下落不明,恐怕也与此有关。”她看着甘月,语重心长,“月姐儿,此事水深,牵涉甚广。你与沈公子欲查清真相,勇气可嘉,但务必万分谨慎。对方能轻易构陷一位二品大员,其能量不容小觑。你身为翰林院修撰,前程正好,沈公子如今处境更是艰难,若无确凿证据,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反受其害。”
甘月郑重应下:“多谢您提点,晚辈谨记于心。”
从国子监出来,甘月心中既兴奋又沉重。她立刻将消息带给了沈清弦。
……
“江南道盐政……”沈清弦听完甘月的叙述,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痛楚,“是了,这就对上了。先母当年在户部,曾力主清查各地盐税亏空,尤其关注江南道。此举定然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若那份密奏真指向江南道的权贵,她们狗急跳墙,先下手为强构陷先母,便说得通了。” 沈清弦提及母亲时,语气恭敬,带着追思。
“所以,找到王御史,拿到她可能保留的那份密奏底稿,是翻案的关键!”甘月语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