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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轻取徐土若等闲(2 / 2)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位身份特殊的女子。她是夏侯渊的义女,却与简宇有同门之谊,更是赵云的心上人。

简宇看着夏侯轻衣焦急的模样,心中了然。他挥了挥手,示意帐内其他闲杂人等暂且退下,只留下几位核心将领。他走到夏侯轻衣面前,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事实:“轻衣,你先别急。徐州确已攻克。夏侯元让将军……他受伤被俘,目前被看押在徐州城中,性命无虞。”

“被俘……”夏侯轻衣娇躯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知道被俘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对于夏侯惇那样骄傲的将领来说。

她猛地抓住简宇的衣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师兄!我知道我不该……但我求求你,让我去徐州!大伯他性子刚烈,重伤被俘,我……我怕他……求你看在师父的份上,让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她的话语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恳。她真正的目的,自然是希望能有机会设法营救或至少改善夏侯惇的处境,但这心思,在明面上却不能直说。

简宇何等人物,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他看着师妹梨花带雨的模样,又瞥了一眼站在帐角、眉头微蹙、面露担忧的赵云,心中迅速有了决断。他既不能公然答应放走敌方大将,也不能对师妹的恳求置之不理。

简宇轻轻拍了拍夏侯轻衣的手背,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轻衣,你的心情我理解。夏侯将军乃当世豪杰,我亦敬重。他如今伤重被俘,于情于理,都应有妥善安置。”

他略一沉吟,目光转向赵云和一旁同样关切地看着夏侯轻衣的马云禄,下令道:“子龙,云禄。”

“末将在!”赵云踏步而出,银甲铿锵,他看向夏侯轻衣的眼神充满心疼与坚定。

“云禄听令!”马云禄也立刻抱拳,她英气勃勃的脸上带着义气。

简宇沉声道:“现命你二人为先锋,率五千轻骑,即刻启程,赶往徐州,与玄德公对接,协助稳定城防,并……确保夏侯惇将军的安全,给予与其身份相符的待遇,不得怠慢。” 他特意强调了“安全”和“待遇”,话外之音,赵云和马云禄自然明白,这是默许了夏侯轻衣的随行,并给予了她接近和照顾夏侯惇的空间,同时也是一种无形的监管。

“轻衣,”简宇又看向师妹,语气缓和,“你便随子龙、云禄一同前去。有你在,元让将军的情绪或可安稳些。但切记,军中自有法度,莫要让我为难。” 这话既是允诺,也是警告。

夏侯轻衣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师兄的用意。她感激涕零,就要跪下:“多谢师兄!轻衣铭记在心,绝不敢忘恩负义,令师兄为难!”

简宇伸手扶住她:“去吧,事不宜迟。”

片刻之后,泗水大营辕门洞开。赵云一马当先,白袍银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夏侯轻衣与马云禄并辔紧随其后。夏侯轻衣已擦去泪痕,但眉宇间的忧色未减,她不时回头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心中对师兄简宇充满了感激。赵云侧脸看她,低声道:“轻衣,放心,一切有我。”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给夏侯轻衣一丝安慰。马云禄也策马靠近,握住夏侯轻衣的手:“姐姐,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到徐州了。”

五千轻骑如同离弦之箭,卷起漫天尘土,朝着徐州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急如骤雨,敲打着初冬的原野。

目送先锋部队离去,简宇立即返回帐中,神色恢复了一军主帅的冷峻。“传令全军,拔营起寨,目标——徐州!另,派快马向下邳方向射出响箭文书,告知曹仁,徐州已易主,让其好自为之!” 他要利用徐州易主这个消息,给困守下邳的曹仁施加最大的心理压力。

简宇的大军也开始缓缓转向,如同一条巨大的玄色巨龙,调整了方向,朝着意外的胜利果实——徐州,浩荡开进。泗水之畔,只留下空荡荡的营垒和对未来战局全新的期待。

时近傍晚,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徐州城高大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头飘扬的“刘”字大旗和简宇军的旗帜在晚风中清晰可见。五千轻骑卷起的烟尘如同一条土黄色的巨龙,疾驰而至。

赵云一马当先,白袍白马,在夕阳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他面容俊朗,剑眉星目,此刻却微蹙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徐州城外的景象。但见城门守卫森严,却秩序井然,并无大战后的混乱萧条,甚至能看到城门口有百姓进出,虽面带谨慎,却无惊慌之色,这让他心中稍安。

紧随其旁的夏侯轻衣,则完全无心观察这些。她一身淡青色劲装,外罩斗篷,风尘仆仆,原本清丽的脸庞上写满了疲惫与无法掩饰的焦灼。一双美目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城门,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城墙,看到城内被囚禁的伯父。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心跳快得如同擂鼓。马云禄骑着枣红马在她另一侧,这位西凉姑娘英姿飒爽,此刻却不时担忧地看向夏侯轻衣,低声道:“姐姐,快到了,放宽心,赵将军和玄德公定会妥善安置夏侯将军的。”

队伍抵达北门外,早有刘备军的小校上前查验。赵云亮出简宇的令牌,沉声道:“我乃常山赵子龙,奉丞相之命,率先锋部队前来与刘将军交接!”

小校验明令牌,立刻恭敬行礼:“原来是赵将军!刘将军早有吩咐,快请入城!” 城门缓缓洞开。

一进入徐州城,赵云等人立刻感受到了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氛围。街道虽然可见昨日激战的痕迹——墙壁上的烟熏火燎、个别破损的铺面,但主要街道已经清理干净,行人虽不算摩肩接踵,却也络绎不绝。

许多店铺已经开门营业,小贩在街边叫卖,甚至能看到孩童在街角追逐嬉戏。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血腥和焦糊,而是寻常的市井气息和偶尔飘来的食物香气。巡逻的士兵军容整肃,对百姓秋毫无犯。这一切,都显示出刘备在极短时间内稳定局面的卓越能力。

夏侯轻衣对这一切恍若未觉,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夏侯惇身上。她策马靠近赵云,声音因急切而带着一丝颤抖:“子龙,我们……我们快去看大伯……”

赵云理解她的心情,转头对副将吩咐道:“你带大队人马去指定营地驻扎,严明军纪,不得扰民。”

然后,他对夏侯轻衣和马云禄点点头,说道:“我们直接去州牧府。”

三人带着一小队亲兵,穿行在徐州城的街道上。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些百姓认出了赵云的白马银枪,纷纷驻足观望,低声议论着,目光中带着好奇与敬意。也有人注意到了赵云身旁那位容颜绝丽却满面忧色的女子,投去探究的目光。

州牧府很快就在眼前。这里的守卫更加森严,但显然已接到命令,验看赵云身份后便恭敬放行。将马匹交给亲兵,赵云、夏侯轻衣、马云禄快步走入府中。

府内气氛肃穆而不失忙碌,文吏武将穿梭往来,但见到赵云,都纷纷行礼。得到通报的刘备,亲自与关羽、张飞迎了出来。

“子龙!云禄!你们来得真快!” 刘备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眼神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的目光随即落在赵云身旁的夏侯轻衣身上,立刻明白了她的来意。

“这位想必是轻衣姑娘吧?” 刘备语气温和。

夏侯轻衣强压心中的急迫,敛衽行礼,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夏侯轻衣,见过刘将军。将军,我大伯他……” 她抬起头,美目中泪水盈盈,充满了哀恳。

刘备轻叹一声,语气充满同情:“夏侯姑娘放心,元让将军虽然伤重,但已请了城中最好的医官诊治,性命无虞。只是……”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关羽,接着道:“元让将军性子刚烈,被俘后拒不饮食,情绪……颇为激动。”

听到这话,夏侯轻衣的心更是揪紧,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求将军让我见见大伯!或许……或许我能劝劝他……”

刘备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云长,你带轻衣姑娘去后院厢房。子龙,云禄,我们正好商议一下徐州布防及迎接丞相之事。” 他安排得井井有条,既满足了夏侯轻衣的请求,也将公事分开。

关羽面无表情,对夏侯轻衣做了个“请”的手势:“夏侯姑娘,随某来。”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夏侯轻衣感激地看了刘备和赵云一眼,又对马云禄点点头,便迫不及待地跟着关羽向后院走去。她的脚步匆忙,心早已飞到了那间囚禁着伯父的厢房。

赵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后堂廊道,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随即收敛心神,与刘备、张飞等人步入议事堂。他知道,安抚夏侯轻衣和夏侯惇是私情,而稳固徐州、迎接简宇,才是当下的军国大事。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州牧府分割成明亮与阴影交织的复杂图景。

关羽领着夏侯轻衣,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州牧府后院一处相对僻静的厢房外。这里守卫明显更加森严,四名持戟甲士如同铁塔般分立房门两侧,眼神锐利。见到关羽,甲士们肃然行礼。

“就在里面。”关羽停下脚步,声音平淡,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房门,“某在外等候。” 他抱臂立于廊下,丹凤眼微阖,似在养神。

夏侯轻衣深吸一口气,对关羽微一颔首,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厢房内光线有些昏暗,傍晚的余晖从一扇小窗透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房间角落的木榻上,夏侯惇背对门口倚墙而坐。他穿着干净的寝衣,独眼上重新包扎着洁白的纱布,花白的头发也梳理过,但那股英雄落寞的沉重气息却无法掩盖。榻边小几上,饭菜和汤药似乎未曾动过。

听到开门声,夏侯惇身躯微动,却未回头,只是沙哑地开口,语气中带着疲惫而非暴怒:“是送饭的?拿走吧,某没胃口。” 他的声音干涩,却并无多少敌意。

这熟悉而憔悴的声音让夏侯轻衣鼻尖一酸。她轻唤出声,声音带着哽咽:“大伯……是轻衣来看您了。”

那个背影猛地一僵,随即迅速转了过来。当夏侯惇的独眼看清门口亭亭玉立、眼含热泪的少女时,那布满血丝的瞳孔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随即化为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有欣慰,更有深深的无奈和颓然。

“轻衣?真是你?” 夏侯惇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波动,他挣扎着想坐直些,“你怎么跑过来了?这兵荒马乱的……是……是简宇让你来的?”

他提到简宇时,语气并无苛责,更像是一种确认。他深知自己这位侄女早已追随其师兄简宇征战,曹操、夏侯渊与他本人虽与简宇为敌,但他们对夏侯轻衣的个人选择均表示理解,甚至因其能在简宇身边而多一分安心。

夏侯轻衣快步走到榻边,蹲下身来,握住夏侯惇那只大手。他的手很凉,布满了老茧。泪水滑过她清丽的脸庞,滴落在夏侯惇的手背上。

“大伯……我听说您受了重伤,心里怕极了……求了师兄,他才允我随子龙他们先行一步来看您。” 她语速急切,上下打量着夏侯惇,“您的伤怎么样了?医官怎么说?您怎么不吃东西呢?”

看着侄女真情流露的担忧,夏侯惇独眼中的凌厉尽数化为苦涩。他反手轻轻拍了拍夏侯轻衣的手背,叹了口气:“皮肉伤,死不了。只是……唉!”

他重重一叹,独眼望向窗外渐沉的落日,声音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想我夏侯元让,纵横沙场半生,今日竟如此窝囊地成了阶下之囚……徐州……徐州竟丢在了我的手里!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孟德?有何颜面去见妙才?吃饭?呵呵……” 他摇了摇头,满脸的自嘲与灰心。

“大伯,您千万别这么说!” 夏侯轻衣握紧了他的手,语气恳切,“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次是陈登父子背信弃义,非战之过!孟德伯伯和爹爹绝不会怪您!他们最关心的,是您能平安无事啊!” 她拿起那碗微凉的粥,递到夏侯惇面前,“您若这样糟蹋自己,伤了身子,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您让我……让爹爹和孟德伯伯知道了,该有多心疼?”

听到夏侯渊和曹操,夏侯惇的眼神再次波动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夏侯轻衣满是泪痕和期盼的脸上,终于又叹了口气,这次带着一丝妥协的意味:“罢了罢了……你这丫头,就会拿妙才和孟德来压我……”

他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碗粥,却没有立刻吃,而是看着夏侯轻衣,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压低声音道:“轻衣,你告诉大伯……简宇……你师兄,他打算如何处置我?还有仲德先生?” 这或许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夏侯轻衣也压低了声音,保证门外的关羽听不清:“师兄他敬重您是当世豪杰,程先生也是名士。只要您和程先生不再执意抗衡,他必会以礼相待,绝不会加以羞辱。师兄志在天下,深知人才可贵。”

她顿了顿,接着补充道:“如今师兄奉天子正朔,统领朝纲,他希望能结束这乱世,让百姓安居乐业。大伯,您……”

夏侯惇抬手止住了她后面的话,独眼中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片沉寂的疲惫:“好了,这些军国大事,不是你该多言的,也不是我这个败军之将该想的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粥,终于拿起勺子,艰难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动作缓慢,却意味着他放弃了求死的念头。

看到夏侯惇终于肯进食,夏侯轻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浅浅笑容。她知道,只要大伯肯活下去,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数日后,徐州城迎来了规模更为浩大的队伍。简宇亲率的主力大军,旌旗招展,甲胄鲜明,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浩浩荡荡开至徐州城外。

阳光照耀下,兵戈反射出凛冽的寒光,军容之鼎盛,士气之高昂,与之前下邳城外的凝重氛围截然不同。此番兵不血刃拿下徐州重镇,对全军士气是极大的鼓舞。

刘备率领关羽、张飞、陈珪、陈登以及徐州一众归附的文武官员,早已出城十里相迎。赵云、马云禄等先锋将领也位列其中。场面隆重而肃穆。

中军大纛之下,简宇依旧是那身玄色袍服,并未着甲,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从容不迫。他面容平静,目光扫过前来迎接的众人,在刘备脸上略一停留,微微颔首,随即看向巍峨的徐州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恭迎丞相!” 以刘备为首,众人齐声躬身行礼。

简宇翻身下马,动作矫健。他快步上前,亲手扶起刘备,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玄德公辛苦了!此番轻取徐州,玄德公与元龙先生当居首功!”

他目光转向陈珪、陈登父子,也点头致意道:“汉瑜公,元龙先生,深明大义,助朝廷收复徐州,功在社稷。”

陈珪、陈登连忙谦逊还礼。简宇寥寥数语,既肯定了刘备的功劳,也安抚了作为内应的陈家,更点明了此次行动是“奉朝廷之命”、“收复”失地,占据了道义制高点。

简宇在众人的簇拥下,骑马向徐州城内走去。沿途百姓听闻丞相到来,更是夹道观看,人山人海,欢呼声此起彼伏。简宇面带微笑,不时向道路两旁挥手,气度从容,尽显宰辅之风。

进入州牧府,升堂议事。简宇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刘备、陈珪等分坐左右。简宇首先听取了刘备关于接收徐州、安抚民心、整编降军等情况的详细汇报,并对刘备快速稳定局面的能力表示了赞赏。

议事间隙,简宇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听闻夏侯元让将军伤重,不知现今情况如何?可曾妥善医治?” 他语气平和,仿佛询问一位故旧的伤势。

刘备起身答道:“回丞相,夏侯将军伤势已由城中名医诊治,稳定下来。只是……将军心绪不佳,此前曾拒食。幸得轻衣姑娘连日劝解照料,如今已肯进食用药,伤势恢复良好。”

简宇点了点头,目光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坐在武将行列中的赵云,淡然道:“元让将军乃世之虎将,我与孟德虽不得已为敌,亦素来敬重。传我的话,务必以礼相待,一应所需,不可短缺。待他伤势好转,我当亲往探视。”

这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议事堂。众人皆能感受到简宇对待敌方被俘大将的气度,这并非虚伪的客套,而是一种基于实力和自信的从容。

议事结束后,简宇特意留下了刘备、赵云等核心几人。他对赵云说:“子龙,轻衣近日辛苦你了。夏侯将军那边,还要劳她多费心。你转告轻衣,也……可适当转告夏侯将军,我简宇虽与曹孟德疆场对决,但对其麾下夏侯元让、曹子孝这等豪杰,唯有敬重。天下纷扰,非为一己之私,望他能体谅。若他日愿为朝廷效力,我必虚位以待;若不愿,待战事平定,亦可送他回青州与孟德相聚,绝不加害。”

这番话,经由赵云和夏侯轻衣之口传到后院厢房夏侯惇的耳中时,正由夏侯轻衣伺候着喝药的夏侯惇,动作停顿了许久。

他放下药碗,独眼望着窗外,目光复杂。良久,他才哼了一声,语气虽依旧生硬,但那股决绝的死志已然消散:“简宇……倒是会收买人心。你告诉他,我夏侯惇受曹氏厚恩,绝不会背主求荣,为他出力。但……他若能善待徐州百姓,真如所言以天下为重……我夏侯元让,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待我伤好,给我一匹快马,送我回青州便是。两军阵前,再见高低!”

这番话,虽未松口投降,更明确表示不为简宇效力,但态度已然发生了关键的缓和。从誓死不屈,到默认了当前的处境,并为未来留下了一条“回青州”的、看似对决实则蕴含生机的出路。这其中,夏侯轻衣连日来的温情照料和简宇通过她传递的敬重与承诺,无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夏侯轻衣听到伯父这番话,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她知道,以大伯的性格,这已是极大的让步。她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细心地将汤药吹凉,喂到夏侯惇嘴边。窗外,阳光正好,徐州城迎来了它新的主人,也暂时远离了战火的硝烟。

徐州州牧府的大堂内,烛火通明,将简宇玄色袍服上的暗纹映照得隐隐生辉。他端坐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分坐两侧的刘备、陈珪、陈登、关羽、张飞、赵云等文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落定后特有的、混合着疲惫与兴奋的气息,但更深的,是对未来的审慎。

“玄德公,”简宇开口,声音沉稳,在寂静的大堂内清晰可闻,“徐州新定,百废待兴,安抚百姓、恢复民生为第一要务。这徐州刺史之职,需劳烦你暂领,总揽政务,稳定人心。”他看向刘备,语气诚恳。

刘备闻言,肃然起身,拱手应诺:“备必竭尽全力,不负丞相重托。”

简宇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须发皆白、精神却尚显矍铄的陈珪:“汉瑜公深明大义,助朝廷收复徐州,功在社稷。然公年事已高,不宜再劳顿于具体俗务,便请屈就州府首席顾问,凡有重大决策,孤与玄德公当多多请教。”

这话说得极为客气,既尊其年高德劭,给予了崇高的地位和礼遇,又巧妙地将其置于一种“咨询”而非“决策”的位置。陈珪人老成精,岂会不明其意,当下颤巍巍起身,表示感激。

随即,简宇的目光落在陈登身上,语气加重了几分:“元龙先生熟悉徐扬事务,威望素着。如今广陵郡乃抵御江东之前沿,至关重要。便请先生出任徐州别驾,整饬军备,安抚地方可能胜任?”

陈登神色不变,从容起身,深深一揖:“登,必不负丞相信任。”

军事上,简宇的安排更是雷厉风行。他下令以关羽、张飞为核心,整编徐州降卒中之精锐,严加操练;其余部队则打散编入中军各部,或转为郡兵,各级将领皆由简宇嫡系或刘备信重之人担任,确保军权集中。

同时,他采纳糜竺建言,当即宣布减免徐州当年三成赋税,开仓赈济贫苦,并严令全军不得扰民,违令者斩。这几项举措如同春风,迅速抚平了战后的创伤与恐慌,市井间开始恢复生机。

在徐州城只停留了短短三日,将内政框架大致稳固后,简宇便不再耽搁。他留下刘备总揽后方,亲自点起大军,以赵云、马云禄为先锋,张飞统中军,关羽另率一军策应,兵锋直指下邳以北的东海、琅琊等郡县。

北方的深秋,天地萧瑟。赵云的白马义从如同一道银色闪电,驰骋在空旷的原野上。大军所到之处,几乎未见像样的抵抗。徐州易主、夏侯惇被擒的消息早已如同凛冽的北风,吹散了各城守军最后一点斗志。

沿途县城,往往望见“赵”字旗号和后续无边无际的简宇大军,便城门洞开,官吏捧着印信跪迎道旁。偶有夏侯惇旧部试图据城而守,也在张飞如同狂雷般的攻势下迅速瓦解。

简宇的大军如同滚烫的尖刀切入凝固的牛油,以惊人的速度将下邳以北的广大区域尽数纳入掌控,兵锋直抵青州边境,构筑起一道坚实的北部屏障。

时间回到现在,夜色浓稠如墨,沉沉地压在下邳城头。连续多日的围城,加上徐州易主、后路断绝的噩耗,早已将守军的意志消磨殆尽。

城垣之上,零星的火把在带着寒意的秋风中摇曳不定,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着一张张写满麻木、疲惫与深入骨髓恐惧的面孔。

白日里简宇大军压境的肃杀之气似乎暂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远处敌方大营隐约传来的、规律而冰冷的刁斗之声,一下下敲击在守军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曹仁并未解甲安寝。他身披那副沾染了战火与风霜的玄铁重甲,按着腰间的佩剑,步履沉重地巡行在冰冷彻骨的城墙之上。冰凉的夜露凝结在甲叶上,偶尔滴落,发出细微的轻响。

火把的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跳跃,使得那本就因长期忧劳而瘦削的面容更显冷硬,深陷的眼窝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如同一头受伤却依旧警惕的孤狼。

但他的眼神,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依旧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城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城内那些在夜色中沉默的街巷屋宇。

多年的征战经验告诉他,简宇绝非耐心围困之辈,此刻这反常的宁静之下,必然酝酿着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他心中的不安如同沼泽中的气泡,不受控制地不断冒出,越积越多,几乎要将他吞噬。

“将军,您已连续巡夜多时,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此处有末将守着,您还是回府歇息片刻吧。” 副将牛金快步上前,压低声音劝道。他黝黑的脸上同样刻满了疲惫,甲胄上满是尘土。

曹仁缓缓摇头,干燥起皮的嘴唇翕动,发出沙哑如砾石摩擦的声音:“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有丝毫松懈。牛金,传我将令,今夜值守人数加倍,暗哨再向外放出三里!记住,是活哨,要不断回报!有任何风吹草动,哪怕是野狐过境,也需立刻来报!”

他那近乎偏执的警惕,曾无数次在绝境中挽救过全军,此刻也让他如同一条绷紧到了极致的弓弦,仿佛轻轻一触便会断裂。

然而,真正的毁灭性打击,并非来自他严防死守的城外。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正是人体最为困顿、警觉性最低的时刻。突然之间,死寂被猛地撕裂!城内靠近西城粮仓的方向,一道赤红的火柱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瞬间映红了半边天穹!紧接着,如同滚油泼入冷水,尖锐的喊杀声、凄厉的兵刃撞击声、惊恐万状的哭嚎与尖叫,从那个方向爆开,并迅速向全城蔓延!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不好了!敌军杀进城了!”

“西门失守了!快跑啊!”

各种真伪难辨、充满恐慌的呼喊从不同街区同时响起,相互交织、放大,如同瘟疫般瞬间摧毁了城内残存的秩序。下邳城,这座饱经战火的孤城,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混乱与绝望之中。

曹仁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猛地扑到垛口前,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墙砖,声音因极度的震惊与愤怒而变调:“何处起火?!何处喧哗?!是何处?!”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诘问,更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发生了——就在他眼皮底下,那扇沉重的、关乎全城存亡的下邳城西门,竟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从内部被缓缓推开!紧接着,横跨护城河的吊桥也发出了沉重的呻吟,轰然落下,搭在了对岸!

“西门!西门被打开了!吊桥放下了!” 了望塔上的哨兵发出了近乎崩溃的哀嚎,声音凄厉刺破了夜空。

“奸细!城内有奸细!我们之中有叛徒!” 曹仁瞬间明白了一切,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他“锵啷”一声拔出佩剑,剑锋在火光下闪烁着绝望的寒芒,目眦欲裂地吼道:“牛金!带你最精锐的亲兵队,立刻去西门!不惜一切代价,把城门夺回来!把吊桥拉起来!快!”

“末将遵命!” 牛金也知道此刻已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怒吼一声,脸上闪过决绝之色,点起一队最为悍勇的亲兵,如同旋风般冲下城楼,朝着喊杀声最激烈的西门方向亡命奔去。他知道,城门一旦彻底失守,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然而,牛金这一去,便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没能回来。

西门附近区域已然化作了血腥的修罗场。原本的守军与突然从阴影中、从人群里暴起发难的内应混战在一起。这些内应人数似乎并不太多,但个个身手矫捷,武艺高强,出手狠辣刁钻,对城内的街巷布局、兵力分布了如指掌,显然已经潜伏了相当长的时间。

牛金挥舞着厚重的大斧,如同陷入绝境的疯虎,咆哮着连续劈翻数名挡路的敌人,浑身浴血,拼命想要杀透重围,冲进那个决定生死的城门洞。

就在他即将接近目标,已经能看到洞外模糊的敌军火把光芒时,异变陡生!一道黑影,如同真正的鬼魅,从侧面一处倒塌的矮墙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出。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眼的捕捉极限,手中一道凝练的寒光,带着死亡的气息,直取牛金毫无防护的咽喉!

牛金毕竟是历经百战的沙场宿将,千钧一发之际,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心生警兆,几乎是本能地回刀格挡!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爆响,火星四溅!牛金只觉一股阴柔却凌厉无比的劲力顺着斧身传来,整条右臂瞬间酸麻难当,几乎握不住斧柄。他心中大骇,定睛看去,袭击者一身紧束的夜行衣,黑布蒙面,仅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冰冷、空洞,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只倒映着杀戮的镜像。

“你到底,是何人?” 牛金又惊又怒,厉声喝问。

黑衣人依旧沉默,如同哑巴。他身形诡异一扭,仿佛没有骨头,手中那柄样式奇特的短剑再次袭来,招式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每一击都精准地指向牛金的要害,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牛金仗着天生神力与丰富的搏杀经验,勉强支撑了数个回合,但对方的身法如同附骨之疽,总能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微妙间隙,发动致命的攻击。那柄短剑如同毒蛇的信子,每一次闪烁都带着死亡的寒意。

“噗嗤——!”

一声利刃穿透甲胄、撕裂肌肉的闷响传来。牛金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到一截染血的、狭长的剑尖,正从自己胸前的铁甲缝隙中透出。那黑衣人不知何时,竟已如同影子般贴到了他视觉的死角,完成了这绝杀的一击。

牛金张了张嘴,想发出最后的怒吼,却只有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口中涌出,带着气泡的汩汩声。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兀自圆睁着,充满了不甘与疑惑,至死,他都不知道终结自己生命的,正是简宇麾下隐匿于黑暗中最锋利的那把剑——剑圣王越的首徒,史阿。

大将牛金的战死,成为了压垮西门守军最后一丝抵抗意志的稻草。城门洞彻底失守!早已如同饥饿狼群般埋伏在城外的简宇军精锐,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如同决堤的狂潮,从洞开的城门汹涌而入!无数火把瞬间将城门附近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那些敌军士兵脸上兴奋而狰狞的表情。

“牛金——!” 城头上的曹仁,远远望见牛金那熟悉的身影颓然倒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痛吼。他只觉眼前猛地一黑,气血逆冲,身形剧烈摇晃,险些从城墙上栽下去。一旁的夏侯渊和乐进急忙抢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扶住他。

“子孝!城破了!大势已去!不能再犹豫了!速走!” 夏侯渊自己伤势未愈,脸色蜡黄,呼吸急促,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用嘶哑的声音在曹仁耳边吼道。

乐进也急得双目赤红,抓着曹仁的臂甲:“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突围!现在突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曹仁勉强站稳,目光扫过城内——四处燃起的熊熊大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多的守军开始丢弃武器,成建制地向涌入的敌军投降……一种英雄末路、无力回天的巨大悲凉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的死志。

“走!”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沉重如铁的字。

曹仁、夏侯渊、乐进三人,集合起身边最后一批忠心耿耿、尚未溃散的亲兵部曲,大约还有四五百人,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不再理会身后崩塌的防线,拼命朝着预想中可能生还的南门方向杀去。他们都知道,南门外地势相对开阔,或许能凭借骑兵的速度冲出一条生路。

这最后的突围之路,每一步都踏着鲜血与尸体。曹仁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手中长剑挥舞得毫无章法,只攻不守,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硬生生在混乱的敌军人潮中撕开了一道血口。

夏侯渊强忍伤痛,舞动长枪,枪影点点,依旧展现着绝世猛将的余威。乐进手持短刀,护在侧翼,咆哮声如同雷鸣,每一次劈砍都势大力沉。这支小小的队伍,竟然凭借着这股决死的悍勇,一路冲杀到了南门。把守南门的军士见主将到来,也奋力砍断门栓,打开了城门。

然而,当他们怀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冲出城门,以为终于暂时摆脱了身后地狱般的围剿时,眼前出现的景象,却让他们瞬间从希望的巅峰坠入了绝望的冰窟。

南门外,并非想象中的生路。几乎是在他们踏出城门的一刹那,四周骤然亮起无数火把,将城下这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一支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的骑兵大军,早已静静地陈列在前,如同冰冷的铁壁,彻底封锁了所有去路。当先几员大将,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吞山河——正是吕布、张辽、黄忠、马超、庞德!

吕布骑在神骏异常的赤兔马上,猩红的披风在火把映照下如同燃烧的火焰,他单手持着那柄令人胆寒的方天画戟,戟尖斜指地面,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混合的笑容,朗声道:“曹子孝,吕奉先在此,恭候多时了!”

身旁,张辽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却锐利如刀;老将黄忠稳稳地挽着铁胎弓,箭簇在火光下闪着冷光;马超与庞德并辔而立,跃跃欲试,眼中燃烧着战斗的渴望。这样的阵容,别说曹仁三人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伤痕累累,便是他们处于全盛时期,也绝难正面抗衡。

最后的绝望之战,毫无悬念。那数百名跟随曹仁等人冲出来的亲兵,在这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的精锐骑兵面前,如同暴风雨中的残叶,瞬间就被狂暴的铁骑洪流冲垮、分割、吞噬、歼灭。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兵器的碰撞声、垂死的哀嚎声、战马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这支部队最后的挽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曹仁、夏侯渊、乐进三人身边,已再无一名站着的部下。

他们三人背靠着背,站在堆积的尸骸中间,浑身浴血,甲胄破碎不堪,汗水、血水顺着脸颊流淌,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地喘息着,被层层叠叠、目光冰冷的敌军铁骑紧紧围在核心,真正成了插翅难逃的瓮中之鳖。

吕布策动赤兔马,上前几步,画戟缓缓扬起,戟刃直指三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曹仁!夏侯渊!乐进!尔等已是山穷水尽,穷途末路!还不速速下马受降?”

曹仁惨然一笑,脸上混杂的血污和汗水让他看起来格外狰狞,但那深陷的眼窝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他横剑于颈,冰凉的剑锋紧贴着皮肤,嘶声道:“哼!只有断头将军,何来降将军?” 说罢,手臂便要用力。夏侯渊与乐进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也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准备随曹仁赴死,全忠义之名。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刹那!

一个清越、焦急,甚至带着哭腔的女声,穿透了战场肃杀的氛围和兵甲的摩擦声,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住手!全都住手!刀下留人——!”正是:

横刀欲殉孤臣节,忽闻赤鸾救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