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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毒计裂盟鹬蚌争(2 / 2)

“放肆!你给我住手!”马腾见马超又要动手,又急又怒,一个箭步上前,魁梧的身躯直接挡在了马超和韩遂之间。他宽厚的手掌猛地拍在马超持枪的手臂上,力道不小,发出“啪”的一声响,虽未拍落长枪,却也阻住了马超的势头。

马腾的心在往下沉。马超提出的“证据”和他听到的谣言相互印证,确实疑点重重,连他自己内心深处对韩遂的怀疑也加重了几分。但是,理性告诉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解决!杀了韩遂,就是自断臂膀,就是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他必须稳住韩遂!必须将这场内讧压下去!

马腾强行压下心中的惊疑和怒火,脸上努力挤出一副痛心疾首又带着几分无奈的神情,他先是对马超厉声呵斥:“逆子!休得胡言!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和未经证实的猜测,就敢对长辈、对盟友刀兵相向,你眼里还有没有军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面向脸色铁青、眼神冰冷的韩遂,深吸一口气,换上了一副极其诚恳甚至带着几分悲怆的语气,拱手道:

“文约兄!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他声音洪亮,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孟起年轻气盛,性子急躁,定是听信了小人挑拨离间的奸计!简宇奸贼,最善用这等反间毒计,意在让我等自相残杀,他好坐收渔利!文约兄,你我相交多年,一同起兵,共抗强权,历经多少生死磨难?这份并肩作战、祸福与共的情谊,旁人或许不明白,难道我马寿成还能不知道吗?!”

马腾的话语充满了感情,目光直视韩遂,试图从中看到一丝松动:“我马寿成可以对天发誓,绝不相信文约兄你会做出背弃盟友、投靠简宇之事!今日孟起鲁莽,惊扰了文约兄,还害得你受了伤,这一切都是我这做父亲的管教不严之过!我在这里,代这逆子,向文约兄你赔罪了!”

说着,马腾竟然对着韩遂,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态放得极低。

这一躬,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暴怒的马超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马云禄更是紧张地握紧了拳头。韩遂眼中的冰冷和怨毒,也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猜忌所覆盖——马腾这般作态,是真心赔罪,还是以退为进的麻痹?

马腾直起身,不等韩遂开口,便继续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文约兄,你且安心养伤!今日之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严惩散播谣言、挑拨离间之徒!给我西凉联军一个交代!眼下大敌当前,我等切不可中了简宇的奸计,自乱阵脚啊!”

说完,马腾不再给马超任何说话的机会,猛地转身,一把抓住马超持枪的手臂,力道之大,让马超都挣了一下没挣脱。马腾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狠狠瞪了马超一眼,低吼道:“还不跟我回去!还想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吗?!” 同时,他对马云禄使了个眼色。

马云禄会意,连忙上前,拉住马超的另一只胳膊,低声劝道:“大哥,先听父亲的,回去再说吧!”

马超虽然满腔愤懑,但在父亲强硬的拉扯和妹妹的哀求下,又看到韩遂那边阎行等人虎视眈眈,知道今日已无法得手,只得重重哼了一声,极其不甘地收起长枪,狠狠地瞪了韩遂和阎行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此事没完”!然后才被马腾和马超半拉半拽地,向着厅外走去。

马腾一行人迅速离开了这片狼藉之地,围观的军士们也面面相觑,缓缓散去,但空气中弥漫的猜疑和紧张,却丝毫未减。

厅内,只剩下韩遂、阎行、成公英以及一些心腹亲兵。

韩遂看着马腾父子离去的背影,尤其是马超那最后不甘的眼神,他捂着肩膀的伤口,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冰冷的阴沉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马腾的话说得再漂亮,也无法消除他心中那根深蒂固的怀疑——马超今日之举,是否真是自作主张?马腾的阻拦和道歉,是真心维护联盟,还是故作姿态?

成公英连忙上前,查看韩遂的伤势,安排人请医官,同时挥挥手,让闲杂人等都退下。他看着韩遂阴郁的脸色,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厅堂,心中沉重万分。他知道,这场“闹剧”看似暂时平息,但裂痕已经深可见骨。信任的基石已然崩塌,未来的路,恐怕更加艰难了。

马腾的临时居所,位于郿县县衙的后堂,比韩遂的府邸更为简朴,却也多了一份官家的肃穆。此刻,夜色已深,厅堂内只点着一盏孤灯,豆大的火苗在灯盏中摇曳,将马腾高大却略显佝偻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明灭不定,正如他此刻纷乱而沉重的心绪。

马超已被他强行命令回到隔壁房间“闭门思过”,并由马云禄带着可靠亲兵严加看管。屏退了左右之后,偌大的厅堂只剩下马腾一人。方才在韩遂府中强行压下的惊怒、后怕、以及对大局倾覆的恐惧,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缓缓走到主位坐下,那厚重的铠甲此刻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伸出粗糙有力、布满老茧的大手,用力揉搓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脸上的皱纹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愈发深刻,那是岁月和风霜留下的痕迹,更是此刻内心焦灼的写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冷的寒意,以及灯油燃烧时特有的淡淡气味,更衬得四周寂静得可怕,唯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唉……”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从马腾的胸腔中发出,在空荡的厅堂内回荡。他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闪现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马超那状若疯魔、挺枪疾刺的身影;韩遂瘫坐椅上、脸色惨白、肩头染血的惊骇模样;阎行如同护崽猛虎般挡在前方的凶狠眼神;以及韩遂最后那冰冷彻骨、充满怀疑与指控的目光……

“危机……真正的危机,这才开始啊……”马腾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他比谁都清楚,马超那一枪,刺穿的不仅仅是韩遂的肩膀,更是两人之间那本就脆弱不堪的信任纽带。从今往后,什么同盟之谊,什么并肩作战,都成了表面文章,底下已是暗流汹涌,你死我活的险恶漩涡。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个人情绪抛在一边,开始以一方诸侯的冷酷理性,来剖析眼前的死局。

马腾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而深沉,如同鹰隼。他下意识地用指节轻轻敲击着坚硬的木质扶手,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一条条思路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串联成一个完整而阴险的计划。

“孟起……这逆子!”想到儿子,马腾又是一阵气血翻涌,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沉重。“勇则勇矣,却无半点权谋,徒具匹夫之勇!今日若非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他下定决心,必须立刻将马超这头容易失控的猛虎关进笼子里。

即刻起,以“惊扰盟友、违反军纪”为名,将马超这小子严加看管起来。名义上是“禁足反省”,实则是剥夺其自由,防止他再有任何冲动之举。要派绝对可靠的亲兵日夜监视,没有自己的命令,绝不许他踏出住处半步,更不许他与任何韩遂方面的人接触。

同时,自己要找个时间,与他进行一次深谈,不是呵斥,而是要让他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在找到兵不血刃解决韩遂的‘更好方法’之前,绝不能再动刀兵! 这一步,是稳住局面的基石,绝不能再出纰漏。

想到韩遂,马腾眼中寒光一闪。“韩文约……经此一事,他定然对我疑心深重,如同惊弓之鸟。” 他深知,此刻若表现出任何强势或逼迫,都可能将韩遂彻底推向对立面,甚至狗急跳墙。

自己不能强势,反而要示弱,要表现出极大的“诚意”和“愧疚”。明日一早,就派遣心腹之人,携带上好的金疮药和补品,每日前去韩遂府上“探视伤势”,嘘寒问暖。

姿态要做足,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马腾对盟友的“关怀”。但,这探视的另一重目的,则是监视!要借此机会,仔细观察韩遂府邸的守卫情况、人员的进出、韩遂的真实伤势和精神状态,掌握他的一举一动。这是安抚,更是套在韩遂脖子上的第一道无形枷锁。

“谣言……简宇的毒计!” 马腾恨恨地想。这些流言是这一切的导火索,必须加以控制,至少是表面上的控制。

尽快(最好是明天),就在军中找几个无关紧要的、平时就喜欢搬弄是非的兵油子,对外宣称他们就是“散布谣言、挑拨离间”的罪魁祸首。当众予以严惩,或重打军棍,或暂时收押。此举意在向韩遂“示好”,显示他马腾“公正严明”,正在追查真相;同时,也是为了稳定军心,防止恐慌在底层士兵中蔓延,避免更大规模的骚乱。

接下来,就该是名正言顺,巧取兵权了。

这是最关键、也最需要技巧的一步。马腾的指尖停止敲击,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

自己可以借着韩遂“受伤需静养”的完美借口,顺理成章地以联军主帅身份,“暂时”全面接管郿县的城防指挥权。要将四门守将、粮草仓库、军械库等所有关键位置,都逐步换上自己的绝对亲信。

这个过程要循序渐进,看似合情合理,让韩遂那边的人即使心有不满,也找不到公开反对的理由。这是逐步蚕食韩遂军事影响力的核心步骤,如同温水煮蛙,等他反应过来,已是无力回天。

对付韩遂,光拿下指挥权还不够,必须瓦解他的根基——他的直属部队。

以“统一指挥,提高效率,共抗强敌”为名,开始“整编”部队。对韩遂的残部,要采取拉拢分化的策略。对那些中下层军官,许以重利(钱财、官职)、更好的待遇;宣扬他马腾才是西凉正统,跟着他才有出路;暗中挑拨他们与韩遂的关系,暗示韩遂已是穷途末路。

慢慢地,将韩遂的兵,变成他马腾的兵。这一步需要时间和耐心,但却是彻底解决韩遂问题的根本。

“绝不能让他有机会与外界联络,尤其是……简宇!” 马腾想到了最坏的可能,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对韩遂的府邸实施严密监控。明面上是加派“保护”他的人手,暗地里则是监视所有进出人员,特别是形迹可疑、可能充当密使的角色。要严格盘查,甚至必要时秘密扣押。必须将韩遂彻底困在郿县,切断他一切可能的外援或退路,让他成为瓮中之鳖。

想到这里,马腾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整个计划在他脑海中已然成型,环环相扣,步步紧逼。

“韩文约啊韩文约……”马腾心中暗道,既有对昔日盟友的一丝复杂感慨,但更多的是一种枭雄的冷酷,“待我一步步将你的爪牙拔除,亲信分化,兵权收拢,届时,你便是一个无兵无权的‘孤家寡人’……哼,你在西凉羌人中的那点声望影响力,自然也由我马寿成来接手最为妥当。”

他甚至想到了更远:“届时,是逼你‘自愿’交出兵权,留你个虚名养老,还是寻个由头,让你‘旧伤复发’一命呜呼,亦或是……万一局势真的无可挽回,还能用你的人头,去和那简宇做笔交易,为我马家换取一条生路……”

这个念头闪过,让马腾自己都微微心悸,但乱世生存的残酷法则告诉他,这是必要的选项。

马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胸中的积郁和犹豫都吐了出去。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道缝隙。冰冷的夜风瞬间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也让他因思虑过度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郿县死寂,唯有巡夜士兵单调的梆子声隐约传来。前路艰险,强敌环伺,内患丛生。但此刻,马腾的脸上已不见了之前的凝重与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坚毅和一丝隐晦的、即将进行一场危险博弈的冷厉。

“便如此行事吧。”他低声自语,仿佛是对自己的最终确认。随后,他沉声向门外喝道:“来人!”

他需要立刻开始布置,第一步,就是先去“安抚”那头被关起来的猛虎——他的儿子,马超。真正的较量,从现在起,已经开始了。

马超被临时安置在县衙后堂的一间僻静厢房内。这里陈设简单,只有一榻、一桌、一椅,窗户紧闭,只有一盏孤灯在桌上摇曳,将有限的光明禁锢在方寸之间,反而衬得房间角落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木材和灰尘的味道,与门外隐约传来的、属于马腾亲兵的沉重呼吸声交织,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马超背对着门口,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般坐在榻沿。他身上的甲胄已被卸去,只穿着一件暗色的单衣,但那股沙场骁将的彪悍气息却无法掩盖。他挺直的脊梁透着倔强,紧握的双拳放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凌乱的发丝垂落额前,遮住了他部分表情,但从那紧绷的下颌线条和微微起伏的宽阔肩膀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怒火远未平息,反而在这寂静的囚禁中愈燃愈烈。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腾的声音,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重复着对韩遂的杀意。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马腾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沉重的甲胄,但卸去了头盔,花白的鬓发在昏暗光线下格外显眼。他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神复杂地看向榻上儿子的背影。他反手轻轻掩上门,将亲兵隔绝在外,沉重的木门闭合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马超听到动静,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那个抗拒的姿态。

马腾没有立刻说话,他缓缓走到桌边,将那盏油灯的灯芯稍稍挑亮了一些,让光明驱散了些许黑暗,也照亮了马超半边紧绷的侧脸。然后,他拉过那张唯一的椅子,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坐下,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这声叹息充满了父亲的无奈和统帅的沉重,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孟起。”马腾开口,声音不像方才在韩遂府中那般雷霆震怒,而是带着一种沙哑的疲惫,“你……还在怨为父吗?”

马超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眼睛直视马腾,里面充满了委屈、愤怒和不理解:“父亲!孩儿不明白!那韩遂老贼通敌叛变,证据确凿!为何不让我杀了他,为民除害,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您为何要阻拦我,还要向那老贼低声下气地道歉!这口气,孩儿咽不下!”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猛虎。

马腾没有因儿子的顶撞而动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马超,目光深邃,仿佛要看到儿子的心里去。等马超发泄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异常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孟起,你今年二十了吧?已非稚龄孩童。为父问你,为将者,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匹夫之勇,一人敌万人?还是运筹帷幄,掌控全局,保全部属,克敌制胜?”

马超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着父亲那深邃而疲惫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倔强地扭过头,闷声道:“自然是后者……但韩遂此獠不除,我等皆危矣!”

“危从何来?”马腾紧跟着追问,身体微微前倾,“你只看到韩遂该杀,你可曾想过,杀了他之后,我等当如何自处?”

他不再等马超回答,便开始一条条、抽丝剥茧般地剖析,语气沉重而现实:

“第一,韩遂一死,他麾下那些残部,尤其是阎行,会如何?他们会乖乖放下武器,听我号令吗?不会!他们必会誓死报仇!届时,这郿县城内,立刻就是一场血流成河的内讧!我马家儿郎,刚刚经历渭水惨败,还要再和自己人拼个你死我活吗?这笔账,你算过没有?”

马超眉头紧锁,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马腾继续道,声音压低,却字字敲在马超心上:“第二,就算我们侥幸,压下了阎行等人的反抗。那之后呢?西凉联军残部立刻分崩离析!韩遂的旧部,或四散逃亡,或……他们会怎么做?他们很可能就会直接打开城门,投降简宇!用我马腾和你的头颅,去换取他们的荣华富贵!孟起,到那时,你我父子,还有你妹妹云禄,以及所有忠心追随我们的将士,该当如何?是战是降?还有路可走吗?”

听到“云禄”和“忠心将士”,马超的身体明显震动了一下,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

马腾捕捉到这一细微变化,语气放缓,但更加语重心长:“第三,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平息了内乱,整合了部队。可经过这番内耗,我们还剩下多少力量?还能挡得住简宇大军的下一次进攻吗?孟起,杀一个韩遂,容易!你一枪便可做到。但杀了他之后,我们所面临的,可能就是全军覆没、家破人亡的绝境!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岂是智者所为?”

马腾站起身,走到马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孟起,你以为为父不想杀韩遂吗?他今日看为父的眼神,充满了猜忌和怨毒,为父岂能不知?但小不忍则乱大谋!杀人,是最简单、也是最愚蠢的办法!”

他蹲下身,让自己的目光与坐着的马超平视,这是一种平等的姿态,充满了父亲的信任和托付。他压低了声音,如同在分享一个重大的秘密:

“为父已有全盘计划。我们要做的,不是痛快地一杀了之,而是要不动声色地,一步步剪除他的羽翼,瓦解他的部众,将他的力量化为己用。等到他众叛亲离,变成一个无兵无权的光杆司令时,是杀是留,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那样,我们既能除去这个隐患,又能最大程度地保存实力,应对简宇这个大敌!这才是真正的取胜之道,是保全我马家基业、为死难将士复仇的长远之策!”

马腾紧紧盯着马超的眼睛:“孟起,你勇冠三军,是为父的骄傲,是我西凉军的尖刀。但这把尖刀,要用在关键时刻,用在真正的敌人身上,而不是在自己家里胡砍乱劈,自毁长城!你的勇武,要配上谋略,方能成就大事!你,明白为父的苦心吗?”

马腾这一番长篇大论,如同醍醐灌顶,又如同绵绵细雨,一点点浇灭了马超心头的躁动之火。他脸上的不忿和倔强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思,一种恍然。

他回想起自己冲动杀去时的情景,只想着快意恩仇,却从未想过杀了韩遂之后那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局面。父亲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确实可能将父亲、妹妹和所有追随他们的人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看着父亲近在咫尺的脸,那脸上的皱纹、疲惫的眼神、花白的鬓角,无一不在诉说着巨大的压力和深沉的思虑。父亲不是懦弱,不是偏袒,而是在为整个家族和军队的命运苦苦支撑。

一股混合着愧疚、醒悟和责任感的情绪涌上马超心头。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赤红和暴戾已然褪去,虽然依旧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坚毅。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不再充满戾气:

“父亲……孩儿……孩儿知错了!是孩儿鲁莽,险些酿成大祸!只顾一时痛快,未曾深思远虑……父亲一番教诲,如雷贯耳!孩儿……明白了!”

他站起身,对着马腾,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昂首道:“父亲深谋远虑,孩儿不及万一!从今日起,孩儿一切听从父亲安排!绝不再冲动行事!这把刀,父亲指向何处,孩儿便杀向何处!”

看着儿子终于理解了局势,态度发生了根本转变,马腾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伸手将马超扶起,用力拍了拍儿子结实的肩膀:

“好!好!这才是我马寿成的好儿子!起来吧!接下来,你我父子,需同心协力,共度此难关!”

房间内,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终于被一种更为深沉、坚定的默契所取代。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但屋内的灯光,似乎比刚才明亮、稳定了许多。

与马腾处那孤灯清冷相比,韩遂府邸(经过简单清理但依旧狼藉)的正厅内,气氛更加凝重和压抑。破碎的大门已被用木板勉强钉死,阻挡了外面的寒风,但也将一种囚笼般的感觉锁在了厅内。

几盏牛油灯在墙壁上摇曳,光线昏黄,将三人晃动不安的影子投在满是战斗痕迹的墙壁和地面上,如同鬼魅。

韩遂已换下染血的袍服,肩头的伤口由医官重新包扎过,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不是仅因失血,更是因为心力交瘁。

他裹着一件厚重的毛皮大氅,蜷缩在唯一完好的胡椅上,仿佛想从中汲取一点暖意,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冰寒。他的眼神不再有往日的精明,而是充满了惊魂未定后的余悸、被背叛的怨毒以及深深的忧虑。

阎行如同铁塔般矗立在韩遂椅侧,他身上的轻伤已简单处理,古铜色的脸庞因愤怒而显得更加黝黑,一双虎目圆睁,里面燃烧着不加掩饰的怒火,紧握的铁矛似乎随时准备再次饮血。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护主凶兽,焦躁而充满攻击性。

成公英则坐在下首一张勉强扶正的凳子上,这位清瘦的谋士眉头紧锁,原本总是半开半阖、洞察世事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凝重和深深的忧虑。他双手插在袖中,身体微微前倾,仿佛不堪重负。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尘土味和灯油的焦糊味,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和三人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韩遂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最信任的两人,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心灰意冷的悲凉:“今日……若非彦明及时赶到,我韩文约……怕是已经成了那马超小儿的枪下亡魂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肩上厚厚的绷带,伤口处传来的刺痛让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而冰冷,充满了后怕和猜疑:“马超……他怎敢?他凭什么敢如此肆无忌惮,直接闯我府邸,欲取我性命?若没有马寿成的默许,甚至是指使,他马孟起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行事!”

韩遂越说越激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马腾……他定然已对我起了杀心!否则断不会如此!今日是马超,明日呢?后日呢?他今日可以假借儿子之手行凶,明日就可以用任何莫须有的罪名,一步步蚕食我的部众,削弱我的力量,直到我变成一个手无寸铁、任他宰割的孤家寡人!到时候,他再随便找个借口,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把我除掉!呵呵……呵呵呵……”

他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懑。

他猛地停下笑声,目光灼灼地看向成公英和阎行,眼神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和挣扎:“彦明,军师……事已至此,你们说……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主公!何须惧他马腾!” 阎行早已按捺不住,闻言立刻踏前一步,声音如同闷雷,震得灯火都晃了晃,“他马家父子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点齐兵马,趁其不备,杀将过去!拼个你死我活!末将愿为前锋,定取那马腾父子首级,献于主公麾下!”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认为只有武力解决才是正途,对马超的杀意和对马腾的愤恨让他渴望一战。

韩遂却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无奈:“彦明,你的勇武,我深知。但……不可。” 他叹了口气,眼神中透出老练军阀的清醒。

“马腾虽经新败,但实力犹存,远胜于我。更何况,这郿县之中,他的兵马多于我们,且已占据要冲。若此刻撕破脸皮,正面火并……”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除非……除非被逼到真正的绝境,否则,这条路,走不通。”

阎行闻言,虽然不甘,但也知道韩遂说的是事实,他重重哼了一声,铁拳紧握,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却不再说话。

厅内再次陷入死寂,绝望的气氛如同浓雾般弥漫开来。打又打不过,退又无路,难道真的只能等死?

韩遂和阎行不约而同地,将最后的目光投向了始终沉默不语的成公英。这位智囊,已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成公英感受到两人期盼的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中的沉重尽数排出。他抬起眼,目光扫过韩遂苍白而焦虑的脸,又掠过阎行那满是不甘和焦躁的神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

“主公,阎将军……事已至此,敌我实力悬殊,内部猜忌已深,和解恐无可能,硬拼更是死路一条。为今之计……唉,”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某思前想后,唯有……两条路可走。”

韩遂身体前倾,急声道:“军师快讲!”

成公英伸出第一根手指:“其一,金蝉脱壳,另起炉灶。我们寻找机会,集结现有部众,趁夜或是借故,悄然离开郿县,脱离马腾控制,西归凉州陇西之地,或另寻一处根据地,徐图发展。”

韩遂听罢,眉头紧锁,缓缓摇头,脸上写满了忧虑:“此计……太过行险。且不说马腾是否会轻易放我们离开,就算我们成功出城,一路上,马腾会坐视我们离去吗?他若派兵追击,如何抵挡?再者,城外还有简宇虎视眈眈,若遭遇汉军,以我们如今这点残兵败将,岂非自投罗网?”

这条路,看似是生路,实则步步杀机,生还希望渺茫。

成公英对韩遂的分析毫不意外,他沉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残酷的冷静,缓缓伸出了第二根手指。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空气听去,说出的话却如同惊雷,炸响在韩遂和阎行耳边:

“既然第一条路希望渺茫,那么……主公,我们或许……只能行此险招,或许能绝处逢生。”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韩遂,一字一顿地吐出了石破天惊的计划:

“那便是——第二条路:暗中遣使,秘、密、联、络、简、宇。”

“什么?!”

“军师!你……”

韩遂和阎行几乎同时失声惊呼!正是:

毒策惊破郿县夜,韩阎失色疑鬼神。

欲知成公英计策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