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最关键的问题,也是他们最大的疑虑。许汜和王楷也紧紧盯着陈宫,等待他的回答。空口白牙的“朝廷义师”,若无力支援,那在兖州起事反抗曹操,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陈宫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按照与史阿商议好的说辞,脸上露出笃定而神秘的神色:“自然当真!简丞相雄才大略,已平定关中,整合兵马,王师不日即可东出!更重要的是……”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三人的胃口,才缓缓道:“丞相深知兖州士民久苦曹氏暴政,特已遣密使,携丞相亲笔密令,已至兖州!只待我等振臂一呼,朝廷大军便可里应外合,一举铲除国贼!”
“密使?已至兖州?” 张超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将信将疑。这消息太突然,也太……难以置信。毕竟,长安的使者是如何突破曹操的封锁线,悄无声息地进入兖州腹地的?
张超眉头紧锁,沉吟道:“公台,非是我不信你。只是……兹事体大,关乎无数人性命。这位密使……现在何处?我等可能见上一见?若无确凿凭证,叫我等如何敢轻举妄动?” 他的担忧合情合理,许汜和王楷也纷纷点头,表示必须见到真人,确认朝廷的决心。
陈宫心中暗喜,知道火候已到,该是“图穷匕见”之时了。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犹豫道:“这个……密使行踪诡秘,事关重大,恐怕……”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清晰,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密室角落最阴暗的阴影中响起,仿佛一直就在那里,只是此刻才决定让人听见:
“呵呵,陈先生不必为难。既然张将军、许先生、王先生心存疑虑,史某现身一见,也是应当。”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鬼魅低语,将张超、许汜、王楷三人吓得魂飞魄散!
“谁?!”
“什么人?!”
张超猛地站起,手已按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虽然他并未穿戴甲胄,也未佩剑入室,但这完全是本能反应。许汜惊得向后一仰,差点从胡凳上摔下去,脸色瞬间煞白。王楷更是低吼一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猛虎,浑身肌肉绷紧,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在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只见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墙角阴影,如同水波般一阵晃动,一个身着玄色紧身衣、面带半截黑色面罩的身影,缓缓地、如同从黑暗中凝结出来一般,显现在众人面前。正是史阿!
他依旧是那副随意的姿态,仿佛只是信步从隔壁房间走来,而非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现。他那双浅色的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扫过惊魂未定的三人,最后落在陈宫身上,微微颔首:“陈先生,这三位,想必就是张孟高将军,许文休先生,和王文方先生了吧?”
陈宫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史阿这神出鬼没的现身方式,还是让他心头一跳,暗叹此人手段果然鬼神莫测。他连忙起身,对着史阿恭敬地拱手道:“正是!史将军,这位便是张孟高将军,这位是许汜许文休先生,这位是王楷王文方先生。” 他一一引见,然后对张超三人道:“三位,这位便是简丞相派来的全权特使,史阿,史将军!”
张超、许汜、王楷三人,此刻已是目瞪口呆!史阿的出场方式,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这绝非常人所能为!这无疑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方式,向他们证明了长安方面拥有着他们无法想象的能力和资源,也间接印证了陈宫所说的“丞相已遣密使”、“大军不日东出”并非虚言!
史阿随意地抱了抱拳,算是见礼,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三位不必惊慌。史某奉丞相之命前来,正是要与诸位共商大计。陈先生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丞相已厉兵秣马,王师整装待发。只待兖州义旗一举,大军旦夕可至。曹操暴虐,天怒人怨,其败亡已定。三位皆是兖州栋梁,若能弃暗投明,助朝廷铲除国贼,非但是顺应天命民心之义举,更是立下不世之功!丞相有令,凡起义功臣,皆按功行赏,绝不吝啬侯爵封土之赐!”
他话语简洁,却信息量巨大,既明确了朝廷的决心和即将到来的军事支持,又许下了厚重的封赏承诺。更重要的是,他那神鬼莫测的现身方式,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威慑和保证。
张超按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松开了。他深吸一口气,与许汜、王楷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释然,以及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史阿的出现,如同给犹豫的天平加上了最重的一块砝码。
王楷率先反应过来,他性格直率,当即对着史阿和陈宫一抱拳,激动地低声道:“既然朝廷有如此决心,丞相派来了史先生这等高人,我王楷还有何话说?愿效犬马之劳!” 他本就对曹操不满,此刻疑虑尽消,立刻表态。
许汜也整理了一下衣冠,恢复了士人的矜持,但语气中带着恭敬:“史先生真乃神人也!有先生此言,有丞相为后盾,我兖州义士还有何疑虑?许汜愿附骥尾,共襄义举!”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张超身上。张超是张邈之弟,他的态度至关重要。张超目光闪烁,显然内心还在进行最后的权衡,但史阿的出现和朝廷的明确表态,已经极大地动摇了他。
终于,他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沉声道:“好!曹孟德不仁,就休怪我等不义!我张超,愿与公台、与史先生,共谋大事!我兄长处,由我去说!”
听到张超这句话,陈宫一直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回了肚子里,一股巨大的轻松感席卷全身,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他连忙对史阿道:“史将军,您看……”
史阿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再次弯起,露出了明显的满意神色,他点了点头:“三位深明大义,史某佩服。丞相若知,定然欣慰。既如此,具体细节,我们可再详细商议。当务之急,是尽快说服张孟卓太守,共举义旗!”
密室内,紧张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兴奋、激动与对未来的野心的热切。油灯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将五个紧密靠拢的身影投在墙上,一场针对曹操的致命风暴,终于在这间地下密室里,完成了最关键的人员集结。
史阿站在阴影与光亮的交界处,如同一个无声的见证者和推动者,确保着一切沿着长安所期望的轨迹运行。
夜色如墨,将陈留太守府邸深深浸染。与往日相比,今夜的府邸似乎笼罩在一层异样的静谧之下,连巡夜卫士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轻缓,仿佛生怕惊扰了某种正在酝酿的巨变。
书房所在的院落,更是被张邈的心腹家兵层层戒严,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书房内,烛火通明。上好的牛油大蜡插在精致的青铜连枝灯树上,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却也照不亮围坐几人眉宇间深锁的凝重。
太守张邈端坐于主位,他年近五旬,面容清癯,颔下三缕长须已见霜色,但一双眼睛依旧锐利有神,此刻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疑惑、不安,以及一丝被深夜急召而来的愠怒。他身着一袭深青色常服,并未着官袍,但久居上位的威仪依旧自然流露。
坐在他下首的,正是其弟张超,以及陈宫、许汜、王楷三人。
张超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双手不时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许汜则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微微闪烁的目光和不时轻捋胡须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王楷更是坐姿僵硬,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仿佛随时准备暴起。陈宫坐在张邈左手边最近的位置,面色沉静,但微微抿紧的嘴唇和偶尔掠过窗外的眼神,显示他正在等待着某个关键信号,或者说,某个关键人物的确认。
“孟卓兄,”陈宫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深夜相扰,实因有关乎我兖州生死存亡,更关乎兄台身家性命与前程的大事,不得不即刻禀报,与兄共商。”
张邈的目光如电,扫过在场几人,最后定格在陈宫脸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公台,孟高,还有文休、文方,你等四人联袂而来,又摆出如此阵仗……究竟所为何事?莫非天塌下来了不成?”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显然对这般故弄玄虚略有不满。
陈宫并未在意张邈的语气,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直视张邈,一字一句道:“天虽未塌,然倾覆之祸,已在眼前!孟卓兄可曾想过,如今雄才并起,天下分崩离析,群雄逐鹿,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
他手臂一挥,指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语气陡然激昂起来:“兄台坐拥陈留要地,手握重兵,据兖州之冲要,本可抚剑顾盼,纵横捭阖,成为这乱世中一方举足轻重之豪杰!然则——”
陈宫话锋猛地一转,声音变得沉痛而锐利,如同匕首般刺向张邈:“然则兄台如今处境如何?名义上虽为一郡之首,然则事事需看曹操脸色,动辄得咎,犹如龙困浅滩,虎落平阳!曹操何人?猜忌刻薄,赏罚由心!边让之事,血迹未干!他今日可因一时之念屠戮徐州,致使泗水不流,他日,又会如何对待我等兖州旧人?尤其是兄台你!”
他紧紧抓住张邈内心最深的隐忧:“袁本初之事,兄台莫非忘了?袁绍恨兄台入骨,昔日便欲假曹操之手除之!今日曹操势大,或可暂保兄台,然若来日袁绍以势相迫,曹操为自身利益,是否会牺牲兄台以换取袁绍支持?到那时,兄台将何以自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岂是英雄所为?!”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张邈的心上。他脸色微变,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袁绍的威胁,边让的下场,一直是他心底挥之不去的阴影。曹操的残暴和多疑,更是让他时常感到如坐针毡。陈宫的话,将他一直不愿深想的恐惧,血淋淋地剖开在他面前。
张超见状,立刻接口道:“兄长!公台所言极是!那曹操,何曾真正将我张家放在眼里?不过是利用我等稳定兖州罢了!如今他在徐州造下无边杀孽,天怒人怨,败亡之象已显!我等岂能再为他陪葬?”
许汜也捋须沉声道:“明公,曹操暴虐,已失士民之心。兖州上下,对其不满者甚众。若继续依附,无异于抱薪救火,恐引火烧身啊!”
王楷更是直接,闷声道:“太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日后被曹操清算,不如早做打算!”
张邈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脸色变幻不定,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他并非毫无反意,但造反是灭族的大罪,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陈宫,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公台,你等之意,我岂能不知?然则,弃曹之后,我等又当何去何从?天下虽大,何处是可容身立命之所?袁绍?袁术?或是那远在荆州的刘表?他们,难道就比曹操更好相与吗?”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没有可靠的后路和强大的外援,造反就是自取灭亡。
陈宫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眼中精光一闪,脸上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神色,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引导性的兴奋:“孟卓兄所虑极是!然则,我等为何要寄人篱下,去看那些诸侯的脸色?眼前,便有一条通天坦途,一位真正的明主,可助兄台成就霸业,而非仰人鼻息!”
“哦?”张邈眉头一挑,“何人?”
陈宫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长安,简宇,简丞相!”
“简宇?”张邈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他?关中初定,自身尚且……如何能为我之外援?公台莫非在说笑?”
“绝非说笑!”陈宫斩钉截铁,他站起身,走到张邈面前,压低声音,却充满力量地说道:“孟卓兄可知,今日兖州大军东征,后方空虚,正是天赐良机!简丞相乃汉室正统,天下归心!更兼雄才大略,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平定关中,不过弹指之间!如今,丞相已洞察曹操暴行,决意兴王师,讨伐国贼,以安天下!”
他观察着张邈的神色,继续加码,语气充满了诱惑:“若兄台此时能当机立断,与我等共迎王师入主兖州,则兄台便是拨乱反正之首功!届时,兄台不仅可保陈留基业,更可借此良机,与丞相并力,静观天下之势,相机而动!进,可协助丞相扫平群雄,立下不世功业,名垂青史;退,亦可据兖州而守,成为朝廷倚重之方镇大员!这,岂不远胜于如今这般,仰曹操鼻息,终日惴惴不安?”
“迎简宇入兖州?”张邈被这个大胆的计划震惊了,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眼中光芒剧烈闪烁。这个提议,无疑极具诱惑力!简宇代表的是汉室正统,政治上有大义名分;若能得其支持,确实比投靠其他诸侯更有前途。但是……风险也同样巨大!
看到张邈仍在犹豫,陈宫决定打出最后一张王牌。他后退一步,对着书房内侧那片被厚重帷幔遮挡的阴影处,躬身一礼,朗声道:“孟卓兄若仍有疑虑,不妨亲自问一问,丞相派来的特使!”
话音刚落,在张邈惊愕的目光中,那厚重的帷幔如同被微风吹动,轻轻一晃,一个玄衣身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帷幔之前,正是史阿!他依旧是那副神秘的装扮,仅露出的双眼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张邈身上,微微拱手:“陈留太守,张孟卓先生,史阿奉简丞相之命,特来拜会。”
史阿的现身方式,以及他那份与生俱来的诡异气场,让张邈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才明白,为何今夜府邸戒备如此森严,为何陈宫等人如此有恃无恐!原来,长安的触手,早已伸到了他的面前!
史阿不等张邈从震惊中完全恢复,便用他那特有的、平淡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说道:“丞相知先生乃汉室忠臣,兖州栋梁,必不忍见百姓遭曹操荼毒,社稷被国贼倾覆。故遣史某前来,助先生成就大义。王师已整装待发,只待先生义旗一举,便可里应外合,定鼎兖州。丞相有言,先生首义之功,必以侯爵之位、兖州之任相酬!”
史阿的出现和这番话,成了压垮张邈心中犹豫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长安的决心、简宇的承诺、以及史阿所代表的深不可测的实力,都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相比之下,继续跟随曹操那条充满猜忌和风险的道路,显得愈发黯淡无光。
张邈的脸色由惊疑不定,逐渐转为一种决绝的坚毅。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目光缓缓扫过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的陈宫、张超、许汜、王楷,最后定格在神秘莫测的史阿身上。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吐出,然后,重重一拳砸在身前的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好!曹孟德不仁,休怪我等不义!简丞相既有如此诚意,我张邈又岂是贪生怕死、不明大义之辈?!”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豪气,“就依公台之计!我等共迎王师,铲除国贼,还兖州一个朗朗乾坤!”
“兄长英明!”
“明公决断!”
“太守威武!”
陈宫、张超等人闻言,大喜过望,纷纷起身,激动地附和。陈宫心中那块最大的石头终于落地,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兴奋交织涌来。史阿站在阴影与光亮的边缘,微微颔首,那双浅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计划得逞的冰冷光芒。
烛火摇曳,将几人坚定的身影投在墙上。一个改变兖州乃至天下格局的决定,就在这个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夜晚,于陈留太守府的书房中,尘埃落定。
计划很快开始实施,张邈、张超、陈宫、许汜、王楷几人等待着简宇的兵马接应,史阿则是前去联络,让他们等自己的消息。
史阿离去后的几日,对张邈、陈宫等人而言,每一刻都漫长得如同在油锅中煎熬。陈留太守府邸虽表面平静,但核心几人心中皆紧绷着一根弦,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一阵心悸。
张邈虽已做出决断,但眉宇间的忧色并未散去,时常于书房中独自踱步,对着兖州地图怔怔出神,手指无意识地在鄄城、范县、东阿这几处重重敲击——那是曹操经营日久、由荀彧、程昱等能臣坚守的据点,是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陈宫则显得更为沉稳,但紧抿的嘴角和偶尔掠过的一丝焦灼,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不断与张超、许汜、王楷密会,细化着一旦起事,如何迅速控制陈留郡军政大权,如何发布檄文,如何派心腹联络各郡县故旧,以期形成燎原之火。
许汜负责草拟檄文,字斟句酌,力求将曹操屠戮徐州、残害名士、苛待兖州士民的罪状揭露得淋漓尽致,同时将简丞相奉承为汉室救星,将简雪的到来描绘成解民倒悬的义举。王楷则摩拳擦掌,暗中联络郡内军中对其不满的将领,许以重利,只待号令。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连府中的仆役都察觉到异样,行走间皆屏息凝神,不敢多言。
就在这种焦灼的等待中,一个深夜,史阿如同他离开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在张邈的书房内。他依旧是那一身玄衣,风尘仆仆,却不见丝毫疲惫,唯有那双浅色的眸子,在烛光下亮得惊人。
“史将军!” 早已等候在此的张邈、陈宫等人几乎同时站起,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急切与期盼。
史阿环视众人,微微颔首,也不赘言,直接带来了他们最渴望的消息:“诸位久候。史某已面呈丞相,丞相于兖州之事,已有万全安排。”
他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丞相之妹,豫州牧简雪将军,已亲率精兵,陈兵豫兖边境,秣马厉兵,只待诸位这边义旗一举,简牧之大军便可旦夕入兖,平定乱局,抵御曹贼反扑!”
“豫州牧简雪将军?” 张超闻言,脸上瞬间涌上狂喜,“可是那位在豫州治理有方、素有威名的简雪将军?有她亲自前来,何愁兖州不定!”
陈宫亦是长舒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抚掌道:“天助我也!简州牧乃丞相至亲,手握豫州精兵,由她入主兖州,足见丞相对此事之重视,亦足以安定兖州士民之心!如此,我等再无后顾之忧矣!” 他最担心的就是长安方面只给空头承诺,如今有实力派人物简雪亲自出马,无疑是颗最强的定心丸。
张邈重重一拍案几,脸上多日阴霾一扫而空,焕发出一种决绝的光彩:“好!有简州牧为后盾,我等还有何犹豫?史先生,请问简州牧大军何时可以入境?我等又该如何接应?”
史阿道:“简州牧已准备就绪。请孟卓兄即刻以太守名义,发布讨曹檄文,宣告易帜,迎简州牧入兖州平乱。同时,需派可靠之人,持太守手令,前往边境引导大军,并通报各郡县。简牧会以‘应兖州士民之请,讨逆安民’之名入境。”
“正当如此!” 张邈此刻再无犹豫,目光炯炯地看向陈宫等人,“公台,檄文可曾备好?孟高,文方,你二人即刻秘密调动可靠兵马,控制陈留四门及要冲!文休,联络各郡县之事,交由你全权负责!我们……即刻动手!”
计划迅速展开。次日,看似平常的清晨,陈留城却暗流涌动。王楷率领的亲信部队突然行动,迅速接管了城门、府库、军营等关键地点,原本的曹系军官或被控制,或被说服。张邈则身着官服,在陈宫、张超、许汜等人的簇拥下,登上了陈留城的城门楼。
城下,已经聚集了不少被匆忙召集来的吏民、军士,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张邈深吸一口气,从许汜手中接过那份墨迹未干的檄文,朗声宣读起来。他的声音起初略带颤抖,但很快变得慷慨激昂:
“兖州士民听着!曹孟德,本阉宦遗丑,性暴虐,寡仁恩……屠戮徐州,泗水为之不流,残害贤良,边让阖门遭戮……暴行罄竹难书,人神共愤!今又远侵州郡,弃我兖州生灵于不顾!邈等世受汉恩,岂能坐视国贼猖獗,桑梓涂炭?”
他痛陈曹操罪状,随即声音拔高,充满希冀:“幸赖天不绝汉,简丞相在长安,明并日月,简牧在豫州,威震遐迩!今邈等顺天应人,谨代表兖州士民,恭迎豫州牧简雪将军,入主兖州,铲除暴政,匡扶汉室!”
宣读完毕,张超亲自上前,奋力砍倒了城头上飘扬的曹军旗帜,换上了一面早已准备好的、绣着“简”字和汉室徽记的大纛!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陈留乃至兖州变天的开始!
檄文被抄写无数份,由快马信使携带着,像插上翅膀一样,飞向兖州各郡县:东郡、山阳、济阴、任城、泰山……同时带去的,还有张邈号召共同起事、迎接王师的命令。
张邈、陈宫在兖州士林中的威望,以及曹操因边让事件和徐州屠城而丧失的人心,在此刻显现无疑。檄文所到之处,如同火星溅入干涸的草原,迅速燃起熊熊烈火!
东郡城内,郡内官吏、豪强早已对曹操不满,得知陈留已反,且有豫州牧简雪为后盾,几乎立刻响应,郡守杀曹吏,易帜归简。
山阳郡的情况类似,当地大族对曹操政策抵触已久,纷纷起兵驱逐曹操任命的官员,宣布服从张邈、简雪。
至于济阴、任城、泰山等郡,随着檄文传到,各郡郡守主动响应,郡内势力联合发难,迅速夺取了控制权。
一时间,兖州大地之上,各城各县,易帜之风骤起。城门楼上,曹家的旗帜被纷纷抛下,“简”字大旗和象征汉室的旗帜被竖起。道路上,前往陈留表示归附的使者络绎不绝。
这场叛乱席卷的速度和范围令人咋舌。除了荀彧、程昱等能力超群且对曹操极度忠诚的部下坚守的鄄城、范县、东阿这三个硬钉子之外,兖州全境绝大部分郡县,竟在短短时间内,纷纷宣布脱离曹操,归附于张邈、陈宫拥立的简雪!
就在兖州各郡县纷纷易帜、局势一片混乱之际,早已准备就绪的简雪大军,在张邈派去的向导接应下,迅速从豫州开入兖州境内。
简雪骑乘白马,身着亮银甲胄,虽为女子,却英气逼人,麾下军队旗帜鲜明,队列严整,与兖州叛军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她的到来,极大地鼓舞了叛军的士气,也使得观望者下定了决心。
她并未急于进攻荀彧等人坚守的孤城,而是采纳随军谋士的建议,首先致力于“接收”和“安抚”那些已经倒戈的郡县,任命官员,稳定秩序,整合资源,构筑防线,以应对曹操必然的疯狂反扑。
此刻的兖州,地图上已是大片“易帜”,看似大势已去,但鄄城、范县、东阿这三颗钉子,如同插入心脏的匕首,依然顽强地挺立着,由荀彧、程昱等顶尖人才苦苦支撑,等待着他们主公的归来。
整个兖州,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僵持与混乱并存的状态:大部分地区已改旗易帜,欢呼“王师”的到来;而少数几个关键据点却仍在曹军手中,成为未来惨烈拉锯战的焦点。
消息传开,天下震动,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正在徐州前线、即将面临人生最大危机的曹操。
兖州,这个曹操崛起的根基之地,已然崩裂。
再说郯城外,曹军大帐内,牛油巨烛燃烧正旺,将帐内照得亮如白昼,却也蒸腾起一股混合着皮革、金属和汗水的燥热气息。
曹操并未身着甲胄,只穿了一袭玄色锦袍,坐于主位之上,肘部支在铺满地图的案几上,手指用力揉按着两侧太阳穴。
连日征战,虽然接连击破陶谦军主力,兵锋直指郯城,但田楷、孔融的援军已至,更麻烦的是,那个自称中山靖王之后、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刘备,竟也带着千把人掺和进来,虽兵力不多,却如鲠在喉,让战局陷入了胶着。
帐下,谋臣武将分列左右。谋士如郭嘉等人,或凝神沉思,或低声交换意见;武将如曹仁、乐进、李典、韩浩等,则个个甲胄在身,面色肃穆,眉宇间带着久战未克的焦躁。
空气凝重,只有烛火噼啪声和曹操手指敲击案几的“笃笃”声,显得格外清晰。曹操的目光在地图上郯城、刘备营寨、田楷军、孔融军动向几个点之间来回移动,眉头紧锁,显然在苦苦思索破敌之策,以期打破僵局,尽快拿下徐州,以泄杀父之恨,并彻底吞并这块富庶之地。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极其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亲卫的低喝和阻拦声。紧接着,大帐门帘被猛地掀开,一名风尘仆仆、满脸烟尘汗渍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甲胄歪斜,呼吸急促,脸上毫无血色,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仿佛刚从地狱边缘逃脱。
“主……主公!大事不好!兖州……兖州……” 斥候扑倒在地,声音嘶哑变形,语无伦次,竟一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斥候的失态,瞬间打破了帐内凝重的气氛。所有文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地上那名狼狈不堪的军士。曹仁性子沉稳,但见此情形也是眉头紧锁,沉声喝道:“慌什么!站直了回话!何事如此惊慌?”
曹操也被这斥候的狼狈相搅得心头火起,但他毕竟是主帅,强压下瞬间涌起的烦躁和不祥预感,沉着脸,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住斥候,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抬起头来!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兖州怎么了?说清楚!若有半句虚言,惑乱军心,立斩不赦!”
感受到主公那几乎要将他刺穿的目光和帐内瞬间升腾的杀气,斥候吓得浑身一颤,连滚带爬地跪直身体,强行咽了口唾沫,努力想平复呼吸,但声音依旧带着剧烈的颤抖:“主……主公恕罪!是……是荀彧荀大人……从鄄城派小人星夜兼程送来急报!兖州……兖州……哇——”
他情绪激动,加上一路狂奔体力透支,竟一时气堵,说不下去,猛地咳嗽起来。
“兖州到底怎么了?!” 乐进性情急躁,忍不住踏前一步,厉声追问。郭嘉等谋士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凝重,他们从斥候的极度惊恐中,嗅到了灾难的气息。
曹操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不再催促,而是死死盯着斥候,放在案几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斥候好不容易缓过气,带着哭腔,几乎是喊了出来:“主公!张邈!陈宫!他们反了!迎了豫州简雪入兖州,拥立其为兖州牧!兖州各郡县……除了鄄城、范县、东阿三地还在荀大人和留守的程大人、夏侯将军他们手中,其余……其余全都叛变了!兖州……兖州基本陷落了啊!”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在整个中军大帐中炸响!正是:
旌旗一夜尽更张,霸业根基顿作霜。
欲知曹操如何应对,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