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宇听到了脚步声,转过身来。当他的目光落在貂蝉身上时,眼中瞬间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艳与怜惜。他快步迎到亭口,在貂蝉即将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适时地伸出了手,是一个虚扶的姿势,既表达了礼节性的关怀,又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让她感到唐突。
“貂蝉姑娘。” 他开口,声音温和清朗,如同这秋日的微风,瞬间拂去了貂蝉心头的些许紧张。
貂蝉停下脚步,抬眸望向他。四目相对的刹那,她只觉得呼吸一窒。眼前的男子,比记忆中更加俊朗沉稳,那双眼眸深邃如古井,此刻正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身影,带着一种专注的、令人心安的力量。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而优雅的礼,声音虽轻,却尽力保持平稳:“小女貂蝉,拜见丞相。”
“貂蝉姑娘不必多礼,快请入内。” 简宇侧身让开,引她入亭。
两人在铺着软垫的石凳上相对坐下。简宇亲自执壶,为她斟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汤,动作从容优雅,氤氲的茶香弥漫开来。
“听闻姑娘玉体欠安,我心甚忧。” 简宇将茶盏轻轻推至貂蝉面前,目光真诚地注视着她,开门见山,却将话题限定在私人关怀的范畴,“今日请姑娘来,朝堂公务、天下大势,一概不谈。只论私谊,只说闲话。还望貂蝉姑娘在我此处,能暂抛烦忧,安心静养,不必拘束。”
这番话,如同春风化雨,瞬间消除了貂蝉心中最后的一丝戒备和不安。她原本担心会面对丞相的威仪,或是谈及那些沉重的往事,却没想到,他竟如此体贴,直接将这次会面定义为一次纯粹的、私人性质的相聚。她感激地看了简宇一眼,轻声道:“蝉儿多谢丞相关怀。”
简宇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决定主动切入核心。他目光平和却坚定地直视着貂蝉的眼睛,语气温和而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我知道,时隔多年,旧事重提,或许有些冒昧。但有些话,若不说清楚,只怕会成为你我心中永远的芥蒂。”
他稍作停顿,观察着貂蝉的反应,见她凝神静听,才继续说道:“当年,诛董之前,司徒大人提出联姻之议,我当场拒绝。那些话语,虽出于至诚,是为了维护大义的纯粹,也是为了尊重姑娘的独立人格。但事后思之,或许……或许也在无意中,伤及了姑娘的自尊。若果真如此,此乃我简宇思虑不周之过,在此,向姑娘赔罪。”
说着,他竟真的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而貂蝉则是完全没料到他会主动提及此事,更没料到他竟然会主动向自己“赔罪”,一时愕然,连忙摆手道:“丞……丞相言重了!当年之事,貂蝉唯有敬佩而已,何来伤及之说?丞相高义,貂蝉至今感念于心!”
简宇直起身,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要看到她心底去:“貂蝉姑娘,你不必宽慰我。即便当时无错,时过境迁,心境亦会不同。今日,我只想让你明白我当年,乃至今日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敲打在貂蝉的心上:“我之所以拒绝,绝非轻视,恰恰相反,是因为我视你如稀世明珠,如空谷幽兰,珍贵无比,独一无二。我无法接受,也绝不能允许,这样一份珍贵的情感,与一场政治交易、一次利益交换捆绑在一起。若因一时之急而纳之,与我平日所不齿的强取豪夺之徒,又有何异?”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我所期盼的,从来不是一桩建立在功利基础上的婚姻。我所等待的,是能配得上这颗明珠的、纯粹的真心,与足以让它绽放光彩的、从容的时光。我不愿有一丝一毫的勉强,玷污了这份本该美好的情感。”
这一番话,如同惊雷,在貂蝉耳边炸响,又如同甘泉,流入她干涸的心田。她终于彻底明白了当年他拒绝的深意!
那不是拒绝,而是另一种形式、更高层次的珍视和等待!巨大的震撼和感动让她浑身微微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盈满眼眶,模糊了视线。她张了张嘴,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简宇看到她如此反应,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她。他递过一方干净的素帕,语气更加温和:“貂蝉姑娘,莫要如此。”
待貂蝉情绪稍稳,用帕子轻轻拭去泪痕,简宇的目光变得更加专注,他决定趁热打铁,解开她最大的心结。
“此外,我还听闻,姑娘时常因自己的出身而自谦,甚至……自苦?” 他这个问题问得直接,却带着关切。
貂蝉闻言,娇躯微微一颤,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有决堤之势。这是她内心深处最敏感、最自卑的伤疤,从未对人言说,却被他如此轻易地洞悉并提起。她低下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默认了。
简宇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怜惜,却没有丝毫轻视。他语气坚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姑娘,你可知,在你看来或许是缺憾的‘出身’,在我眼中,恰是你最不凡之处?”
貂蝉愕然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简宇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十常侍之乱,皇宫顷刻化为修罗场。多少自诩为栋梁的须眉男子,或摇尾乞怜,或仓皇逃窜,或引颈就戮。唯你,一介弱质女流,无拳无勇,虽有我相助一手,却仍能于尸山血海、刀光剑影之中,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勇气,保全自身,最终逃出生天。这,是何等的智与勇?”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后,你被司徒大人所救,收为义女。你感恩图报,待他如亲生父亲,恪尽孝道,这是纯孝。当国家蒙难,奸臣当道,司徒大人一筹莫展之际,又是你,一个女子,毅然挺身而出,甘冒奇险,以柔弱之躯周旋于虎狼之间,只为诛杀国贼,匡扶社稷。这,又是何等的忠与义?”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强大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将貂蝉过往的经历,赋予全新的、崇高的意义:“智、勇、忠、义、孝!姑娘,你集此五德于一身,试问天下男子,有几人能及?你的价值,你的光芒,早已由你的言行品德铸就,与那虚无缥缈的出身,又有何干系?”
说到动情处,简宇的眼中也闪烁着真诚的敬佩之光:“故而,在我简宇心中,‘貂蝉’二字,早已与什么‘宫女’的身份无关。它代表的,是这浑浊乱世中,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空谷幽兰,风骨傲然,智勇忠义,四德兼备,光彩照人!我若因你所谓‘出身’而有丝毫轻视,那才真是有眼无珠之徒,枉读圣贤书也!”
“丞相!” 貂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泪水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自卑的泪水,而是被理解、被尊重、被珍视的狂喜与感动!
多年来压在心头的巨石,被他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彻底击碎!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洗涤了一遍,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明亮充满了心胸。
简宇看着她泪如雨下却焕发出夺目光彩的脸庞,知道心结已解。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深沉,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貂蝉姑娘,或许在你眼中,我贵为丞相,位极人臣,风光无限。然则,高处不胜寒。每日身处权力漩涡中心,看似权重,实则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言一行,关乎万千性命,一举一动,牵动天下格局。其中压力、孤独与凶险,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微微苦笑,继续道:“琰儿她是我的贤内助,性情高洁,学识渊博,于我而言是心灵的港湾。但她生于书香门第,长于安宁环境,对于朝堂之暗、人心之险、世故之复杂,终究难以深切体会。至于白儿……她身世特殊,心思单纯,更需要我的庇护,而非为我分忧。”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貂蝉身上,变得无比专注和坦诚,甚至带着一丝恳切:“而貂蝉姑娘你,与她们完全不同。你既经历过宫廷的波诡云谲,见识过最顶层的权力倾轧,又流落过民间,深知江湖之远、世事之艰。你心思缜密,洞察人心,聪慧机敏,更难得的是,你拥有一颗历经磨难却依旧保持良善与坚韧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终,也是最核心的请求:“因此,我常感身边缺一知己,一个能真正理解我处境之复杂、能在我困惑迷茫之时,以其独特的智慧和视角,为我点亮一盏灯,驱散迷雾的知己。这,并非丞相对下属的命令,亦非男子对女子的索取,而是我简宇,作为一个人,一个同样会感到疲惫、需要支持的普通人,对你——貂蝉,最真诚的请托。”
这一番话,层层递进,从解开当年的误会,到破除出身的心结,最后竟是以一种近乎“示弱”和“求助”的姿态,将彼此放在了完全平等、甚至需要她支撑的位置上。这比任何甜言蜜语、任何权势许诺,都更让貂蝉感到震撼和……被需要。
她怔怔地望着简宇,忘记了哭泣,忘记了言语。心中百感交集,如滔滔江水,奔涌不息。原来,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她的爱慕,更是她的理解、她的智慧、她的陪伴!她在他心中,竟有如此重要、如此不可替代的位置!
巨大的幸福感和价值感将她彻底淹没。她缓缓站起身,因为激动,身形微微摇晃。她走到简宇面前,在对方温和而鼓励的目光中,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再抬起头时,她脸上泪痕未干,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无比纯粹、倾国倾城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冲破乌云遮蔽的皎洁月光,照亮了整个亭台,也瞬间击中了简宇的心房。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哭后的沙哑,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宣告:
“丞相今日之言,字字珠玑,句句铭心。为丞相知己,貂蝉……万死不辞!”
没有矫情的推诿,没有羞涩的回避,只有最直接、最坦然的承诺。这,便是她最纯粹的本心。
简宇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而坚定的光芒,心中最后的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他朗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畅快与喜悦,也起身,对着貂蝉,拱手还了一礼:“得貂蝉姑娘此言,简宇幸甚!”
这一刻,所有的隔阂、所有的顾虑都已冰消瓦解。两人相视而笑,虽无更多亲密言语动作,但一种无声的默契与情感的联结,已在彼此心间深深扎根。
又闲谈片刻,主要是简宇关切地询问貂蝉的病情,嘱咐她定要安心静养,并说会派人送些宫中珍稀的药材补品过去。貂蝉一一应下,心情愉悦,连带着气色也红润了许多,眸中光彩流转,与来时那病弱的模样判若两人。
见天色已晚,简宇虽有不舍,但顾及貂蝉病体初愈,不宜久坐,便主动提出结束会面。他亲自将貂蝉送出亭台,来到回廊入口。
一直远远关注着这边动静的王允,见状连忙迎了上来。他先是小心地观察了一下貂蝉的神色,当看到义女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以及那双重新变得明亮动人的眼眸时,他悬了两日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肚子里。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更是一种老怀大慰的喜悦。
“丞相,小女……” 王允拱手,语气中带着询问。
简宇微笑着颔首:“司徒大人放心,我与貂蝉姑娘相谈甚欢。姑娘慧质兰心,见解非凡,令宇受益匪浅。只是姑娘病体仍需将养,不宜劳累,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有劳司徒护送姑娘回府。”
“是是是,老夫明白,多谢丞相!” 王允连声应道,脸上笑开了花。
貂蝉再次向简宇行礼告别,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与不舍,轻声道:“丞相保重,貂蝉告辞。”
简宇温和回应:“姑娘亦请保重,安心休养,来日方长。”
王允带着貂蝉,再次登上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离丞相府。
马车内,貂蝉靠在软垫上,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和激动之中。她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回望那渐行渐远的相府,灯火阑珊处,仿佛还能看到那个青色身影伫立目送。
她放下车帘,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充满了力量,连窗外清冷的秋风,都变得格外温柔。
王允看着义女这般模样,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蝉儿,看来……好事将近了。”
貂蝉闻言,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羞涩地低下头,却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如蚊蚋,却充满了甜蜜。
王允哈哈大笑,心情无比舒畅。马车载着满车的喜悦与希望,驶向司徒府,也驶向一个充满光明的未来。
话说自那日亭中深谈,解开多年心结后,貂蝉的生命,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她不再困于出身卑微的魔障,也不再沉溺于无望的相思。简宇那番如阳光般炽热又如月光般清澈的言语,彻底照亮了她前路的迷惘,让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以及……那份触手可及的幸福可能。
回到司徒府后,她不再只是被动地卧床养病,而是主动配合太医的诊治,按时服药,努力进食。王允眼见着义女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渐渐泛起了健康的红晕,枯涩的眼眸重新变得秋水盈盈,流转着动人的光彩,甚至连行走间都恢复了往日的轻盈体态,他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对简宇的感激更是深了一层。
而丞相府这边,简宇虽政务繁忙,但并未忘记对貂蝉的关怀。他并未急于再次见面,而是以一种细腻而持续的方式,悄然拉近着彼此的距离。
一日,太医令照例向简宇禀报朝中几位重臣家眷的病况,其中便提到了司徒府貂蝉姑娘的脉案,言其“忧思渐解,心脉渐复,然气血犹虚,需缓缓图之”。
简宇听在耳中,记在心里。次日,他便遣一心腹侍从,带着一小盒来自交州的顶级龙眼干和几两产自海南的沉水香,送往司徒府上,给貂蝉使用。
这些东西不算是特别贵重,却正是温补气血、宁神安心的佳品。盒内附有一张素笺,上面是简宇亲笔书写的遒劲字迹:“闻此物安神,望助你好眠。” 落款处,只有一个简洁的“宇”字。
没有官职,没有头衔,只有一个纯粹的名字。这份体贴入微又不带丝毫权势压迫的关怀,让貂蝉接到礼物时,心头暖流涌动。
她将那张素笺小心翼翼地抚平,珍藏于妆奁深处。每当夜深人静,点燃一缕沉水香,在氤氲的香气中,她都能感受到那份远在相府、却仿佛近在咫尺的牵挂,睡眠果然安稳香甜了许多。
又过了些时日,貂蝉的身体已大致康复,甚至能在庭院中缓缓散步了。这一日,简宇又派人送来一个锦囊。貂蝉好奇地打开,里面并非珠玉,而是一卷抄录工整的曲谱,墨迹犹新,显然是新近誊写。
曲谱旁另有一张小笺,上面写道:“偶得此谱,觉其意境高远,空灵缥缈,似有仙音。惜乎府中乐师,皆未能奏出其神韵之万一,更遑论以舞姿诠释。忽忆姑娘雅擅此道,故冒昧赠予大家品鉴,或能窥得其中三昧。”
这赞誉,可谓高明至极。他并未直接夸赞貂蝉舞姿如何绝世,而是将一首“无人能诠释”的绝妙曲谱赠予她,隐含之意便是:唯有你这样的“大家”,方有可能领悟并舞出此曲真意。这既是对她才华的极高肯定,又充满了含蓄的期待与尊重。
貂蝉捧着曲谱,细细研读,果然觉得旋律清越奇崛,意境开阔,非寻常舞乐可比。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将这乐曲化为翩跹舞姿。此后的日子,她除了调养身体,便多了一项潜心研习此曲的功课,生活变得充实而充满期待。
眼见时机逐渐成熟,简宇决定让貂蝉更进一步地融入他的生活圈。他精心安排了一次极为私人的家宴,地点就在相府内院一处精致的花厅,参与者仅有他、蔡琰、董白以及貂蝉四人。这是一次意义非凡的引入,意味着貂蝉即将被接纳进他最核心的私人领域。
宴会那日,华灯初上。花厅内布置得温馨雅致,屏风上绣着淡雅的兰草,空气中浮动着酒香和果香。蔡琰依旧是一身书卷气的素雅衣裙,气质沉静;董白则穿着她偏爱的红色劲装,明艳活泼中带着一丝娇憨;貂蝉则选了一套湖蓝色的长裙,清丽脱俗,略施粉黛,已是光彩照人。她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以如此身份面对简宇的家人。
宴席间,气氛起初略显矜持。简宇谈笑风生,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一些轻松有趣的轶事,逐渐化解了尴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简宇很自然地将话题转向了蔡琰近来负责整理校订的乐府古籍。
“琰儿,”简宇温和地看向蔡琰,语气中带着讨论学问的认真,“你近日整理那些汉代乐府旧章,其中涉及不少宫廷礼仪、典章制度,尤其是一些早已失传的乐章背景,想必遇到不少疑难吧?”
蔡琰放下银箸,微微颔首,娴静地回应:“夫君明鉴,确是如此。许多古谱记载简略,相关的仪注、渊源更是语焉不详,考证起来颇费周章。”
简宇闻言,目光很自然地转向了身旁的貂蝉,眼中带着欣赏与推崇,对蔡琰说道:“若是涉及宫廷旧事、典章掌故,你眼前可有一位现成的老师。貂蝉姑娘昔年长居宫中,耳濡目染,对这些的见识,只怕比那些皓首穷经的老博士还要真切透彻。你日后若有疑难,或可多多请教于她。”
这番话,将貂蝉摆到了一个“老师”的高度,是对她过往经历价值的再次肯定。蔡琰是何等聪慧剔透之人,立刻领会了夫君的深意。
她转向貂蝉,露出亲切而真诚的笑容,柔声道:“早就听闻貂蝉妹妹慧心巧思,见识不凡。若蒙不弃,日后还请妹妹多多指点,昭姬先行谢过了。” 她语气谦和,丝毫没有正室夫人的架子,反而以“妹妹”相称,瞬间拉近了距离。
貂蝉没料到简宇和蔡琰会如此看重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宫廷见闻,一时受宠若惊,连忙起身,盈盈一拜:“夫人言重了!貂蝉愧不敢当!些许浅见,若能为夫人效微劳,是貂蝉的荣幸才是。”
她口中谦辞,但心中却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这种被需要、被尊重、被平等对待的感觉,让她真正感受到了融入这个家庭的幸福与归属感。
这时,一旁的董白撇了撇嘴,她性子直率,见简宇夸貂蝉,便有些小小的醋意,半真半假地嗔怪道:“哼,你这家伙,就知道昭姬姐姐和蝉姐姐好,懂的多,又通透。不像我,只会给你惹麻烦,让你操心!”
简宇见她娇憨的模样,不由失笑,故意逗她,转头对蔡琰和貂蝉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宠溺和无奈:“诶,琰儿、蝉儿,你听听,白儿这丫头还自知之明。她这性子若是有你们一分通透稳重,我也真能少操好些心啊。”
“乾云!你这家伙!讨厌!” 董白顿时俏脸飞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也顾不得在场还有别人,挥起粉拳就隔着案几连连捶打简宇的手臂,虽不疼,但架势十足,嘴里还嚷嚷着,“昭姬姐姐,蝉姐姐,你们看他!又欺负我!快帮我一起教训他!”
蔡琰早已习惯这两人笑闹,只是掩口轻笑,并不插手。貂蝉却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情景,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看到简宇虽然故作躲闪,但眼中满是纵容的笑意,而董白虽然看似生气,眼角眉梢却也是带着娇羞与甜蜜。
她瞬间明白,这不过是他们之间独特的、充满爱意的相处方式。看着董白那毫不作伪的活泼烂漫,再看看简宇那毫无丞相架子、只有对爱人无限包容的温柔,貂蝉非但没有觉得不适,反而觉得这样的感情真实而令人羡慕。她不由得也莞尔一笑,觉得董白甚是可爱。
这场小小的插曲,反而让宴席的气氛更加轻松融洽。貂蝉心中最后的一丝拘谨也烟消云散,她开始真正地享受这场家宴,与蔡琰讨论些诗词音律,听董白讲述些江湖趣闻,感受着这份从未体验过的、温馨而真实的家庭氛围。
宴会尽欢而散。当貂蝉起身告辞时,窗外已是月上中天,清辉遍地。简宇亲自送她出花厅,一路行至府邸侧门停放马车处。蔡琰和董白则是知趣地先行回了内院。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青石板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修长。夜风带着凉意,吹动了貂蝉的裙袂和发丝。车夫和侍从早已被简宇示意退到远处等候。
简宇在车辕旁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貂蝉。月光下,他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焕发着健康的光泽,眉眼间往日那挥之不去的轻愁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坦然、轻快的光彩,比天上的明月还要动人。
他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目光温暖而清澈,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终于,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亲昵,首次唤出了那个在心中盘旋已久的称呼:
“蝉儿……”
仅仅两个字,却让貂蝉的心猛地一跳,一股热流瞬间涌遍全身。
简宇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如释重负的欣慰:“你看,这世间世事,虽依旧纷扰不休,但你的眉头,总算彻底舒展开来了。看到你这样,我比打了任何一场胜仗都要开心。”
他微微一顿,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了多年前那个灯下盟约的夜晚:“我曾对你说,要待天下靖平,待你涤尽功利之心,能以纯粹之眼观我……可是,如今我却发现,我错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敲打在貂蝉的心上:“我等的,从来不是那遥不可及的天下太平。我等的,只是你此刻眉宇间的这抹坦然与轻快,是你能卸下所有重担、挣脱所有束缚后,发自内心的笑容与安宁。”
他向前微微踏近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低下头,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眼眸,那里面充满了真诚的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昔日之约,关于真心,关于未来,我简宇,一直谨守在心,未曾有一日敢忘。不知今日,跋涉过千山万水,历经了柳暗花明,我可能……等到你的答案了吗?”
貂蝉仰头望着他,月光洒在他俊朗的脸上,勾勒出坚毅而温柔的轮廓。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尊重,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瞬间融化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与矜持。巨大的感动与幸福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让她浑身微微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但这一次,不再是悲伤或委屈的泪水,而是喜悦的、幸福的泪水。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住哽咽,迎着他期待的目光,用力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用一种清晰无比、带着誓言般庄重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妾身……愿为丞相执箕帚。此生此心,尽付于君。貂蝉……虽死不悔!”
话音落下,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却又仿佛为她注入了无穷的勇气。
简宇听到这期盼已久的答案,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彩,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筹谋,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圆满的回报。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伸出双臂,轻轻地将眼前这个泪眼婆娑却笑容灿烂的女子,拥入了怀中。
貂蝉先是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将脸颊埋在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声,感受着那份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归属感。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但她嘴角的笑容,却比夜空中的星辰还要明亮。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在身后拖出一道和谐而绵长的影子。所有的言语都已多余,此刻的静谧与相拥,便是对这份历经考验、终成正果的感情,最完美的诠释。
至此,貂蝉与简宇,终于彻底敞开心扉,冲破了所有阻碍,真正地走到了一起。一段始于大义、终于本心的乱世情缘,翻开了崭新的篇章。
简宇与貂蝉之间的心意既已明朗如昼,接下来的事宜便如水到渠成,却又遵循着最庄重的古礼,一步一印,丝毫不曾懈怠。简宇身为丞相,位高权重,更需为天下表率,即便纳妾,亦不能草率行事,尤其是对待司徒王允的义女、自身又极为珍视的貂蝉,其礼数之周全,排场之郑重,甚至远超寻常人家的娶妻之礼。
在一个选定的吉日,简宇请动了朝中德高望重的太傅马日磾以及另一位位列九卿的宗正刘艾,作为正副使者,身着庄重朝服,手持象征祥瑞的活雁作为贽礼,浩浩荡荡前往司徒府行“纳采”之礼。
这支队伍仪仗鲜明,引得长安百姓纷纷驻足围观,窃窃私语,皆言丞相对司徒义女真可谓是极其看重。
而司徒王允早已盛装等候在正堂,满面红光,精神矍铄,多日的忧心忡忡早已被扬眉吐气的喜悦所取代。他依礼接待使者,收下雁礼,表明应允之意。随后,便是“问名”,使者恭敬地询问貂蝉的芳名、生辰八字。王允将早已备好的红底金字的庚帖郑重交予使者,上面清晰写着“貂蝉,字红昌”。
庚帖被恭敬带回丞相府,简宇亲自过目后,交由早已等候的卜者进行占卜。自然,结果是上上大吉,天作之合。这一消息迅速传开,更增添了这桩婚事的喜庆与天命所归的色彩。
数日后,卜筮得吉的消息正式反馈至司徒府,此为“纳吉”。紧接着,便是最为隆重的“纳征”,即下聘礼。这一日,丞相府通往司徒府的长街再次被妆点一新。一抬抬、一担担系着红绸的聘礼,由身着红衣的力士们抬着,绵延不绝地从相府抬出。
队伍中,不仅有按照礼制必备的玄纁束帛(黑色和浅红色的帛五匹)、俪皮(成对的鹿皮),更有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珍宝:璀璨的珠玉、精美的首饰、昂贵的蜀锦吴绫、罕见的古籍字画、乃至田产地契……
其数量之巨,品类之丰,规格之高,令人咋舌,充分彰显了简宇对貂蝉的极度重视和“视若珍宝”的承诺。长安百姓倾城而出,围观这盛大的场面,无不惊叹艳羡。
王允府上更是门庭若市,接收聘礼,设宴款待使者,一派欢腾。这些聘礼,不仅是对貂蝉的重视,更是对王允门楣的极大光耀。
纳征之后,简宇再次遣使,将卜选出的几个迎亲吉日送至司徒府,请王允最终定夺,此为“请期”。王允与简宇商议后,选定了一个月后的黄道吉日。
接下来的一个月,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这桩盛大婚事的筹备氛围中。丞相府张灯结彩,修缮屋舍,准备宴席。
司徒府则忙于为貂蝉置办嫁妆,尽管貂蝉是纳妾,但王允倾尽所能,为其准备了极其丰厚的妆奁,珠宝首饰、四季衣裳、家具器皿、甚至奴仆田庄,一应俱全,决心不让义女受丝毫委屈,这便是日后传闻中的“十里红妆”的由来。貂蝉本人则深居简出,在侍女们的帮助下,学习新婚礼仪,调理肌肤,静待佳期。
与此同时,天子刘协在得知此事后,亦下诏褒奖,称此乃“佳偶天成,匡扶之喜”,并下诏支持这门婚事,还赐下宫廷珍宝作为贺礼。文武百官更是闻风而动,各种贺礼如潮水般涌入了丞相府和司徒府。
终于,大婚之日到来。这一天,长安城万人空巷,从司徒府到丞相府的主要街道皆净水泼街,红毯铺地,两旁悬挂红灯笼和彩绸。禁军士兵肃立维持秩序,气氛庄重而热烈。
黄昏时分,吉时已到。丞相府中门大开,浩大的迎亲队伍出发了。简宇今日罕见地脱下了惯常的玄色服饰,换上了一身极为庄重华美的大红金线绣蟠龙纹婚服,头戴七旒冕冠,身跨雪白骏马,英武逼人,气度非凡。他亲自前往迎亲,身后跟着八抬的鎏金朱漆彩绘花轿,仪仗队旌旗招展,鼓乐喧天,扈从如云,其排场之盛大,堪称国婚级别。
队伍抵达司徒府,王允率家人亲迎于大门外。简宇下马,依礼向王允行奠雁礼。
在经过一系列繁复而庄重的仪式后,终于,新娘貂蝉,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当貂蝉的身影出现在府门时,仿佛天地都为之一亮。她身着量身定制的凤冠霞帔,凤冠上珠翠环绕,金凤衔珠,摇曳生姿;霞帔乃正红色云锦,上用金线彩丝绣出百鸟朝凤、花开富贵图案,华丽绝伦,光彩照人。
虽然依照礼制,妾室婚服本不应如此逾越,但天子特旨允准简宇、貂蝉不必拘泥,其心意可见一斑。一方大红销金盖头将她倾城的容颜遮掩,但那窈窕的身姿、优雅的步态,已足以让人想象盖头下的绝世风华。她微微颤抖的手由喜娘扶着,每一步都走得庄重而幸福。
王允看着盛装的义女,眼眶湿润,将她的手郑重地交到简宇手中,哽咽道:“丞相,小女……就托付给您了。” 简宇紧紧握住貂蝉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微湿与温热,沉声对王允道:“司徒大人放心,宇必不负所托。”
新人登上花轿,迎亲队伍在震天的鼓乐和百姓的欢呼声中,启程返回丞相府。沿途百姓争相目睹,赞美声、祝福声不绝于耳。这场婚礼,已然成为一场举国瞩目的盛典。
丞相府前,早已宾客云集,文武百官俱在。花轿抵达,鞭炮齐鸣。简宇下马,亲自扶貂蝉下轿,跨过火盆,踏入相府大门。
接下来的仪式是设香案代祭,前行“庙见”之礼,告知祖先。此礼原本为嫡妻之礼,简宇此举,再次表明对貂蝉地位的极大尊重。蔡琰作为正妻,亦盛装出席,她雍容大度,面带温婉笑容,亲自为新人主持了部分仪式,展现了主母的风范,也标志着貂蝉正式被家族接纳。
礼毕,新人被送入精心布置的洞房。洞房内,红烛高烧,帐幔低垂,处处洋溢着喜庆的红色。简宇用一柄玉如意,轻轻挑开了貂蝉的红盖头。
盖头下,貂蝉缓缓抬起眼眸。盛装之下的她,美得令人窒息。粉腮朱唇,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在凤冠霞帔的映衬下,平日那份清丽柔美中更添了几分娇艳与雍容,宛如牡丹绽放,国色天香。她含羞带怯地望了简宇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脸颊飞起红云,更显妩媚动人。
简宇看得怔住,眼中满是惊艳与柔情。他挥手屏退了左右侍立的喜娘和侍女。洞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馨香。两人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床榻边坐下,中间隔着一个小几,上面摆放着合卺酒。那是由一个匏瓜剖成的两个瓢,以红线相连,象征着夫妻一体,同甘共苦。
简宇执起一瓢,递给貂蝉,自己拿起另一瓢。他的目光温柔似水,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蝉儿,这一杯酒,饮下便是此生不渝。往事如烟,未来可期,愿你我,永如今日。”
貂蝉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幸福与感动,她接过酒瓢,指尖与简宇的轻轻相触,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她抬起盈盈如水的眸子,坚定地望向他,声音虽轻,却无比清晰:“夫君,妾身愿与君同饮此杯,生死相随,永不相负。”
两人手臂相交,将瓢中略显苦涩却寓意深长的酒液一饮而尽。这一刻,所有的礼仪、所有的喧嚣都归于平静,只剩下彼此眼中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和承诺。
合卺礼成,红烛摇曳,映照着这对新人。简宇轻轻握住貂蝉的手,那手细腻而微凉,他用自己的掌心温暖着它。
“蝉儿,”他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的渴望,“还记得我曾言,我盼的是纯粹之眼,真心相待。今日,我终于等到了。”
貂蝉依偎进他的怀中,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所有的羞涩与紧张都化作了无尽的信任与交付。她轻声回应道:“夫君,蝉儿此心此身,早已属于你。过往种种,皆是为奔赴今日。”
简宇低下头,吻去了她眼角因为极度幸福而渗出的泪花,然后,他的吻轻柔地落在了她的额头、鼻尖,最终,覆上了她那如花瓣般柔软芬芳的唇瓣。这是一个极尽温柔而又充满占有欲的吻,带着怜惜,带着承诺,更带着积攒了太久的深情。
红罗帐暖,衣衫轻解。貂蝉白皙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那完美的曲线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颤抖。简宇的动作无比轻柔,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每一次触碰,每一句低语,都充满了爱怜与引导。
最初的痛楚被无尽的温柔所化解,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妙的、身心交融的颤栗与充实感。貂蝉紧紧环抱着她的夫君,将所有的爱恋、崇拜与归属感,都毫无保留地奉献出去。她在他耳边呢喃着爱语,回应着他炽热的热情。
这是一个灵与肉完美结合的夜晚。窗外月色朦胧,室内春意盎然。他们从最初的羞涩探索,到后来的水乳交融,仿佛要将过去错失的时光都在这一夜补偿回来。汗水浸湿了锦被,喘息与低吟交织成最动人的乐章,两颗孤独而骄傲的灵魂,在这一刻彻底向彼此敞开,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亲密与和谐。
当一切归于平静,貂蝉蜷缩在简宇温暖的怀抱中,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幸福。简宇轻抚着她光滑的脊背,在她发间落下细碎的吻。
“睡吧,蝉儿,”他柔声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一个人。有我,一直在你的身边。”
貂蝉就此满足地闭上眼,嘴角噙着甜蜜的笑意,沉沉睡去。这一夜,她的人生翻开了全新的篇章,所有的等待、所有的苦难,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加倍的补偿。这份感情,始于大义,成于本心,终于,两个平等灵魂相互确认,成为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正是:
历尽劫波心始见,红烛终照玉人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