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阿文靠在墙边,右臂上一道十厘米长的伤口还在渗血,白衬衫的袖口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
他像尊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扇门,直到主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露出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母子平安。
简单的四个字让阿文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
他这才感觉到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那是他为保护桑宁所受的伤。
血迹从医院走廊一直延伸到手术室门口,像一条暗红色的警戒线。
老大,你的手!张明第一个发现他的伤势。
阿文摇摇头,眼睛仍盯着手术室:等桑宁出来。
伤口这么深不处理会感染的!张明不由分说地拽住他手臂。
桑宁已经安全了,孩子也送去新生儿科了,您需要立即包扎!
王猛众人忧色满面地围上前来。
直到看见桑宁被推出手术室,苍白却平稳的呼吸着,阿文才允许自己被众人拥着去了处置室。
消毒水淋在伤口上时,他咬紧牙关没发出一声呻吟,脑海里全是刚才抢救桑宁的画面。
产房里桑宁听到那句我爱你,别走时, 睫毛骤然颤动。
伤口需要缝合。医生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你运气好,差一点就伤到肌腱了。
阿文心不在焉地点头。
新生儿科那个小小的保温箱——她的孩子,那么小,那么脆弱,早来了整整一个月。
倘若他日,她知晓今日这场精心谋划,他又该如何面对她?
阿文,处置室的门被推开,张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护士说桑宁醒了!
阿文猛地站起来,身高将近一米九的他,此刻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差点撞翻器械盘:她情况怎么样?
迷迷糊糊的,一直问孩子的事。
张明挠挠头,医生说她太虚弱,暂时不能去新生儿科。
阿文看了眼刚包扎好的伤口,快速做了决定:张明,这段时间你负责照顾桑宁。
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受伤。
张明瞪大眼睛,老大,你确定我行吗?可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你最适合。阿文压低声音,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程雪柔的死不是意外,我们被袭击更是证明这点。这医院里也不安全,我需要一个看起来最不像保镖的人保护她。
张明张了张嘴,最终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了。
记住,阿文最后交代。
任何人问起,就说你是桑宁的……弟弟,来照顾她的。”
“别让她单独和任何人相处,尤其是……陈队。
张明只捕捉到前半句,后半截早被他自动过滤。
他分明比桑宁还年长两岁,为什么是弟弟!
老大,这身份岂不更可信?张明嬉皮笑脸地揶揄。
却在撞见阿文阎罗般的脸色时, 瞬间做了个拉链封嘴的手势。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触犯阿文逆鳞,只见他闪电般敬了个礼,旋风似的没了踪影。
张明刚跨进病房门槛,便见桑宁正费力地支起身子。
在他记忆里,这女人素来是个狠主儿, 何曾显露过这般脆弱? 心头竟无端漫起几分怜惜。
桑宁感觉自己哪哪都不对劲,每一块骨头都在抗议。
麻药退去后的子宫收缩痛,让她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却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桑宁!你醒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吓得她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转头看见张明那张憨厚的脸,桑宁恍惚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阿文的男友,他怎么过来了?
张明,一个能把重型机枪玩得像玩具一样的壮汉,此刻却穿着极不合身的护工制服,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
张明?你怎么......桑宁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阿文让我来照顾你!张明把杯子往床头柜一放,溅出几滴褐色液体,红糖水!红姐说产后要喝这个!
桑宁想笑却扯痛了伤口。
她环顾四周:孩子呢?
在新生儿科,好着呢!张明手舞足蹈地比划,这么小一点,但是特别有力气,抓住我的手指就不放,跟……我一样有劲儿!
我想见孩子。她轻声说。
张明面露难色:医生说你现在不能下床,而且......
他顿了顿,新生儿科要消毒隔离,每天只有固定时间能探视。
桑宁闭上眼睛,莫名一滴泪水无声滑入鬓角。
她太虚弱了,虚弱到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