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的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痛楚。
他无法忘记，在永利皇宫那个充斥着烟味和欲望的肮脏角落里，这个女孩是如何拖着虚弱的身躯，眼神却亮得惊人，一遍遍练习着他教的手法，一直有股不服输的苒韧劲。
阿泰不仅教她赌术，更在她被刀爷、老猫刁难时暗中经常替她出头。
他是真的欣赏林奕暖的天赋，也是真的，在那些日夜相对的传授中，生出过几分类似父辈的怜惜。
他会因为她快速掌握一个技巧而露出欣慰的笑容，也会在她想家偷偷哭泣时，沉默地递上一杯温水。
阿泰一生无儿无女，林奕暖是他唯一承认的徒弟，他曾经无比希望她能赢，能挣脱裴焰之和明薇蔷的魔爪，远走高飞。
可是……明薇蔷出现了，带着他无法偿还的人情债。
“奕暖……”阿泰的声音带着苦涩，“当初在永利皇宫，我对你……并非全是虚情假意。教你，是我自愿。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薇蔷于我有救命之恩，我……”
“所以您就可以用我的命，我的尊严，去还您的恩情？”林奕暖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失望，“您知不知道水牢里是什么滋味？知不知道被老鼠啃咬伤口，在恶臭的污水里挣扎求生是什么感觉？！您一句身不由己，就能抹杀您亲手将我推入那种境地的事实吗？！”
她越说越激动，猛地抓起手边那本《国际金融法规精要》，狠狠摔在阿泰的脚边！
“您在这里，在缅北！看了那么多黑暗，看了那么多像曾经的我一样，被欺骗、被贩卖、被凌虐的无辜者！您的心难道是铁打的吗？就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这一摔，像是也摔破了阿泰勉强维持的平静。
他像是被踩到了痛处，猛地从藤椅上站起来，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红，声音也失去了之前的克制：
“无辜？这世上有几个真正无辜的人？！芳菲说得对，你总是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你以为你能救得了所有人吗？那些被骗来的人，哪个不是怀着贪念，想不劳而获赚大钱？！轻信他人，就要付出代价！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阿泰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仿佛要将心中积压的、对这个世界黑暗面的无奈和妥协，都借着这番歪理发泄出来。
林奕暖看着他，眼神里的愤怒渐渐被一种极致的失望和冰冷所取代。
她摇了摇头，仿佛连再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力气。
道不同，不相为谋。
“够了。”林奕暖冷冷地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比之前更加寒冷，“直接说吧，楚芳菲让你来，到底想做什么？”
阿泰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颓然坐回藤椅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沉默地打开一直放在腿上的黑色公文包，从里面取出几份文件，手指微微颤抖着，递到林奕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