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监狱管理局下属医院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像是渗进了墙壁的每一道缝隙,蒋玲苒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片因为潮湿而微微发黄的污渍,恍惚间觉得那像极了她第一次在“云巅”雪茄吧见到的那幅抽象画——混乱、压抑,却又在混沌中透着一丝诡异的美感。
半个月前,当徐炎那份详尽的犯罪证据通过省检察院直达公安部时,她正在“云巅”顶楼的私人休息室里品尝着三十年麦卡伦威士忌。
然后她的私人手机响了,那头只有简短的一句话:“蒋董,证据链完整,逮捕令已经签发。”
威士忌的余香还在唇齿间萦绕,蒋玲苒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失去了味道,她缓缓起身,走到那面可以俯瞰大半个云城的落地窗前。夜色中的城市灯火璀璨,每一盏灯背后都是一个她曾经操控过或影响过的人生。而如今,这些灯光像无数双嘲弄的眼睛,见证着她的覆灭。
她没有哭,也没有尖叫,只是平静地回到酒柜前,将整瓶威士忌倒在了一个更大的玻璃杯里。然后她从床头柜的暗格中取出了那瓶为她“特殊时刻”准备的安眠药,那是她从德国黑市购入的强效制剂,足够让一个人在睡梦中毫无痛苦地离去。
“明耀辉,林茵,林奕暖…...”她低声念着这些名字,将一整板药片倒在掌心,混着威士忌一口吞下。药片的苦涩与酒精的辛辣在喉间交织,她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蒋玲苒就是死,也要死得优雅。”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
但命运跟她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她的助理在半小时后破门而入,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半个多月后的这个下午,云城初冬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撒到病床上,蒋玲苒靠着枕头坐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号服的衣角。经过洗胃、血液净化和一系列的治疗,她的身体虽然虚弱,但那种强烈的求生欲却像野火般在胸腔中重新燃烧。
濒死体验改变了她。
在药物过量导致的那段漫长黑暗中,她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和寒冷,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她一生都在追逐的权力与财富,只有无边无际的孤独。那种感觉比任何监狱都要可怕。
于是当她在IcU醒来,看到监护仪上自己依然跳动的心率时,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压倒了一切,她不想死了,她要活下去,无论以何种方式。
“蒋女士,今天感觉怎么样?”护士推着护理车进来,语气礼貌而疏离。
“好多了。”蒋玲苒配合地伸出手臂测量血压,甚至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
护士记录着数据,头也不抬:“积极配合治疗,康复后才能尽快…...转入下一阶段。”
蒋玲苒的心沉了沉,她知道“下一阶段”指的是看守所,但她不再恐惧,反而开始飞速思考。
她在“云巅”雪茄吧那个隐秘的保险柜里,存着太多足以让云城政商界地震的证据......他们每个人的把柄她都留有后手,只要她能想办法传递出消息,外面那些“保护伞”为了自保,一定会想办法捞她。
求生欲成了她新的武器。
护士离开后,她挣扎着下床,扶着墙壁慢慢挪到窗边,用力拉开百叶窗,冬日下午苍白的光线涌进来,刺得她眯起了眼睛。
窗外,几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树枝间跳跃,时而振翅飞向灰蒙蒙的天空,蒋玲苒死死抓住冰冷的窗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曾几何时,她也像那些鸟儿一样,以为自己拥有整片天空。
北大毕业时,她梦想着进入体制内,用学识和才华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可父亲蒋仲山一句轻飘飘的“政商避嫌”,就断送了她的前程。
“玲苒,蒋氏初创,需要自己人。”父亲当时拍着她的肩膀,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你是我们蒋家的女儿,理应为你哥哥的事业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