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薛育彬背对着她,声音低沉,蒋玲苒在云城经营三十年,关系盘根错节。动她,就是动了很多人的蛋糕......
林奕暖也站起身,语气坚定:我知道。但如果不阻止她,将来东窗事发,牵扯的就不只是经济问题,而是跨国犯罪。到那时......
她深吸一口气,到那时,恐怕就不止是省里问责这么简单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薛育彬心上。
他缓缓转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林奕暖:你比你母亲还要倔强。
因为我见过地狱是什么样子。林奕暖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在缅北的水牢里,在那些被割取器官的无辜者眼中。薛书记,有些线不能跨,一旦跨过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漫长的沉默笼罩着餐厅。
最终,薛育彬长长叹了口气:明天上午,我会让审计局派人去百利。理由是......例行年度审计提前。
林奕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知道这是薛育彬能做的最大让步了:谢谢薛书记。
不必谢我。薛育彬摆摆手,神情疲惫,我只是在尽一个市委书记的职责。至于你能查到什么,能走多远......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就看你的造化了。
饭后,薛育彬亲自送林奕暖出门。
此时深秋的夜风已带上了明显的寒意,吹过市委大院寂静的道路,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林奕暖站在薛育彬家小楼的台阶下,微微仰头看着这位云城的一把手。
薛育彬没有立刻转身回去,他站在门口,暖黄的灯光从他身后透出,勾勒出他略显沉重的身影。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复杂地落在林奕暖身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奕暖,该说的,饭桌上都已经说了。蒋玲苒背后的网络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万事……务必以自身安全为重。有些事情,急不得,也……赌不起。”
他的叮嘱像这秋夜的寒风,带着清醒而残酷的警示。
林奕暖清晰地感受到这份重量,她知道薛育彬的妥协是基于政绩和维稳的考量,而非完全的正义驱动,他能给出这样的提醒,已是看在过往情分和未来利益交换的面上。
她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疲惫与那种孤身闯入巨大灰色迷宫的茫然感。
随即,她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面容沉静而坚定,对着薛育彬,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弯下了腰背,却挺直了她的脊梁与决心。
既是感谢他今晚的接待和最终的默许,也是告别某种或许曾存于心底的、对“绝对公正”的天真幻想。
她明白,从她决定归来复仇、夺回一切的那一刻起,这条路就注定布满荆棘与黑暗。
明薇蔷的死、明耀辉、夏珩、祁伟的被捕……每一步都险象环生,她早已无路可退,身后或许是深渊,但前方,必须是刀山火海也要闯过去的路。
“薛书记的教诲,我铭记在心。谢谢您。”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坚定。
说完,她直起身,不再多言,转身步入了夜色之中。
一离开那栋小楼灯光笼罩的范围,深秋的寒意立刻无孔不入地侵袭而来。
林奕暖下意识地将身上的驼色风衣用力收紧,仿佛这样能抵挡住那无形的冷意和压力。
她伸手,解开了挽了一晚上的低髻,浓密的长卷发如同海藻般披散下来,落在肩头和后背上,带来些许暖意,也让她紧绷的头皮稍稍放松。
高跟鞋踩在平整的水泥路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叩叩”声,在这安静的大院里回荡。
她沿着来时路,一步步朝着门禁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