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香气钻出来时,竹棚的布帘突然“唰”地被掀开——隔壁卖茶的老妇扶着门框,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布衫上:“我奶走那年……灶上就是这味。”
晨雾未散时,阿青带着飞鹰组的姑娘们抬着木桶进了山。
林晚儿跟着她们蹲在地道口,看一碗碗热羹顺着青石板缝递进去。
第一日,木碗碰在石壁上叮当作响;第二日,响声轻了些;第三日清晨,地道里传来极轻的“吱呀”——是碗底蹭着地面的声音。
“姐!”小满突然拽她衣袖,手指往地道深处指。
林晚儿眯起眼。
石缝里漏下的光线下,一个青衫少年正蜷在角落,捧着碗的手在发抖。
他舀起半勺羹汤,嘴唇碰了碰,突然把脸埋进碗里,肩膀剧烈抽动,呜咽声像小兽在哭:“娘……娘的锅……”
第四日破晓,林晚儿在晨雾里看见第一个人影。
那是明教的青旗使,他爬出土洞时膝盖磨破了,却紧紧攥着空碗,喉结动了动:“我们……还能再吃一口娘的味道吗?”
林晚儿喉咙发紧,刚要开口,山风突然送来一段沙哑的谣曲。
她转头望去,莫七婆的石窟方向飘来几缕细烟,那调子她听过——是失传的第三段,“灶火温,米香软,离家的儿啊,闻见就知返”。
更远处,震喉岭的母灶突然发出轻响。
守灶的田三婆掀开锅盖,倒吸一口冷气——锅底竟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砖缝缓缓往下淌,像极了有人趴在锅沿哭过。
晨雾渐散时,第二个身影爬出地洞。
有人扶着洞壁踉跄,指尖在阳光下微微发颤;有人捂住眼睛,却止不住地往有炊烟的方向挪。
林晚儿望着这一片晃动的身影,忽然想起吴跛子咽气前的嘶吼,想起苏掌柜摊开的焦布,想起罗一刀刮锅底时泛红的眼尾。
而在地底最深处,最后几个蜷缩的身影正缓缓直起腰。
他们摸着空碗,闻着空气中散不去的糊香,有个老者突然说:“当年我娘……也是这样搅的。”
风从洞外吹进来,卷着若有若无的饭香,往更北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