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的长廊开始崩裂。
头顶的光影碎片噼里啪啦往下掉,那些被删掉的不完美记忆却像野草般疯长:有我蹲在路边给流浪狗喂馒头的,有我替被抢的茶摊老妇追小偷摔得膝盖青肿的,有我在雪夜敲开农户门借热水,被骂讨饭的却还是笑着说劳烦了的。
黑舟客终于现了形。
那是个由无数碎片拼成的怪物——弃权的教主缩着肩,逃避的少年捂着脸,冷漠的骑手叼着根草叶,连我都快认不出的怯懦之我蹲在最底下,用膝盖死死抵着胸口。
他们同时开口,声音像被揉碎的玻璃:若你才是真的,那我们算什么?
我往前走。
弃权的教主碎片扎得我手背生疼,逃避的少年指甲掐进我肩膀,冷漠骑手的草叶刺得我脖颈发痒。
可我还是一一抱住他们——弃权的教主是我被寒毒折磨到想放弃时的自己,逃避的少年是我被骂哭后躲在巷子里的自己,冷漠骑手是我连续被退单二十次后心灰意冷的自己。
你们也是我。我贴着弃权教主的耳朵说,没有想放弃的瞬间,哪来后来咬着牙爬起来的我?
我蹲到怯懦之我面前。
这孩子缩成一团,眼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那是我七岁时,被玄冥神掌寒毒疼哭的模样。
我伸手碰他发顶,他抖得像片落叶:我...我太弱了...
弱不是错。我把他抱进怀里,因为弱过,所以知道强要怎么拼;因为怕过,所以明白勇敢要怎么选。
圣心在这一刻炸成漫天光雨。
我眯起眼,看见金色的光粒子落在田间地头,落在茶楼酒肆,落在每一个曾被我送过餐、救过命、蹲在路边一起啃过烧饼的人掌心。
他们摸着突然发烫的印记,有的笑出了泪,有的红着眼继续搬砖,有的扶起了摔倒的老人——动作里带着股说不出的踏实。
小镜不知何时爬到我肩头,用肉乎乎的小手替我擦脸上的泪:哥哥,你现在没有影子了。
我抬头。
黎明的阳光正漫过废墟,原来所谓无瑕圣心的影子,早随着那些被接纳的不完美一起碎了。
掌心的脚印印记还在,温温的,像有人正隔着岁月和我击掌。
没关系。我摸了摸小镜的小揪揪,只要有人愿意记着那些会疼、会怕、会后悔,却还是要往前冲的日子——我望着远处村口,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双旧鞋,鞋尖朝着东方,鞋帮沾着新泥,我就一直都在。
风突然大了。
我裹紧外衣,听见远处山涧传来冰裂的脆响。
有片雪花飘进我衣领,凉得我打了个哆嗦——这才惊觉,原来已入深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