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腰间别着巡行用的火镰,靴底沾着矿洞的泥,两社各派百人,去废弃矿洞练《基础导引术》。
再加一条。青蚨娘把两张旧病历拍在桌上,把这两份记录抄成公告,贴在两社门口。她顿了顿,又补了句,用他们当年写血书的纸。
矿洞里的火把点燃那天,我混在人群里。
赤焰社的刀疤脸盯着公告上的旧病历,喉结动了动。
清源盟的络腮胡蹲在地上,用刀尖划着青石板:我那年...疼得拿头撞墙。
现在呢?赵敏不知何时站在洞口,斗笠檐上还滴着水。
她没看他们,只望着矿洞里交叠的身影——二十个赤焰弟子正帮清源弟子摆导引桩,反过来也一样。
他们在共振。青蚨娘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这才发现,矿洞里的内息波动正慢慢同步,像无数条小溪汇进同一条河。每共振一次,就恢复一处共享资源。她的手指在《愿金流图》上移动,两个猩红的交叉点正在变淡。
那夜我再度凝聚时,是在山岗上。
赵敏抱着膝盖坐着,月光漏进她的斗笠,照亮她手里那个褪色的蒙古香囊——金线绣的曼陀罗已经磨得发毛,是当年她塞给我装十香软筋散的。
他们还是想找神仙撑腰。她对着月亮轻声说,今天有个娃抓着我衣角,说医女姐姐是不是张教主派来的
我想摸摸她的发顶,可指尖穿过了她的斗笠。
但没关系,我能感觉到——东南西北,三千里地的灯火都在轻轻震颤。
我借这共鸣,在她掌心轻轻一握。
她猛地抬头,眼里有泪光在闪。
民心碑的石纹开始流动时,她笑了。
碑文浮出来的那一刻,我看见矿洞里的共振波突然拔高,七镇的民火脉络重新舒展成星河。
七日后的旧战场飘着桂花香。
赤焰社和清源盟的人挤在同心武堂前,看石匠刻最后一句《火社约法》:不得以之名行压制之事。青蚨娘的火鸽掠过人群,每只鸽爪都抓着新案例库的抄本,标题是调解者无名,成效自证。
我退到云端时,听见个细细的声音。
阿娘,我长大要练武功。是北方那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她趴在窗台上,望着雪地里的雪人,我要保护你,还有阿婆,还有...还有所有被冻着的人。
风卷着她的话往山那边去。
我正想沉进更深处,忽然又触到那丝冷意——比之前更浓,像块结了冰的铁,正顺着地下河往中原淌。
但这次,我没急着去探。
因为我看见,小丫头的阿娘笑着摸她的头:好,阿娘教你《启蒙诀》。
山岗上的赵敏收起香囊,转身往医馆走。
火藏阁里,青蚨娘把新案例库锁进青铜匣,锁扣一声,像颗种子落进泥土。
矿洞里,合修队的共振波还在扩散,漫过田埂,漫过水渠,漫过所有曾被仇恨冻住的地方。
这江湖的夜,早就不是一个人的火把能照亮的了。
而我听见,有更旺的火,正在地底下,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