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共愿坛下,青砖硌得膝盖生疼。
指尖顺着铁锅底那行小字慢慢摩挲,明教不靠神,靠人的刻痕像爹的指节,粗粝却暖。
火星子掠过手背时,金纹突然活了——那些原本盘曲的纹路像被风撩动的金箔,簌簌震颤着拼成一只血蝶,翅尖的弧度和赵敏腰间那枚和田玉佩上的刻纹分毫不差。
。
铁锅坠地,惊得坛角的夜鸦扑棱棱飞走。
我慌忙去拾,指腹却被蝶尾的金纹刺破,血珠渗出来,在蝶身染出更艳的红。
这让我想起昨夜——她蜷在榻上咳得浑身发颤,我端着药碗要掀被子,她却笑着拍开我的手,眼尾泛着病态的红:不过是风寒罢了,张教主这般紧张,倒像我是什么金枝玉叶。可帕子上的黑血,分明是蛊毒发作的迹象。
教主。
青蚨娘的声音从坛后传来,她素日盘得整整齐齐的云鬓有些乱,发间的银簪戳着半截火漆密报。
铁心兰跟在她身后,腰间的柳叶刀撞着坛砖,地响了一声。
我把铁锅扣在地上,血蝶被月光切成两半,像道狰狞的疤。
密室的烛火地爆了个灯花。
青蚨娘将密报往案上一摔,铜钱串子撞得木案咚咚响:元廷血诏通传三十六路,赵敏被定叛国重犯。她指尖点着密报上的朱印,西域商队全封了,连她藏在敦煌的二十车药材都被烧了——这是要断她活路。
铁心兰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更狠的在后头!她从怀里掏出半张染血的信笺,细作混进汝阳王府,听萨满祭司说要开龙血祭坛。她喉结动了动,用活人炼功,时限...三个月。
烛火突然暗了。
我摸出怀里的《共修图》残卷,真气顺着指尖灌进去。
泛黄的绢帛上腾起金雾,数百个针尖大的金点次第亮起——都是参与过九阳共修的义侠,从雁门关到大都,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
若用种气术...我指尖划过金点最密集的大都方向,把真气种子种进这些人里,就能织张耳目网。话没说完,掌心突然像被烙铁烫了一下。
我慌忙摊开手,血肉模糊的掌心里,竟浮起赵敏的侧脸,眉峰紧蹙,像是在咬着牙忍疼。
这是...反噬?青蚨娘凑过来,倒抽一口凉气。
我捏紧手掌,疼得额头冒汗:种气术耗心神,每次用都要拿命换。可当我再抬头时,目光扫过案上的血诏,扫过铁心兰发红的眼眶,扫过青蚨娘攥得泛白的铜钱串——那些被马贼抢粮的老农,被门派欺压的脚夫,此刻都成了我掌心里的金点,成了要护着赵敏的底气。
明日。我松开手,掌心里的赵敏影像淡了,却在皮肤上烙下红印,让义塾挑最机灵的小子,扮成运炭杂役混进大都。我望向铁心兰,你亲自挑,要能扛得住种气的疼。
铁心兰重重点头,刀鞘在地上磕出个浅坑:我这就去,挑二十个最皮实的!她转身要走,又回头看我,目光扫过我残臂的白骨,软了声音:教主,您...别太拼。
青蚨娘没动,她捻着铜钱串,铜子儿相撞的脆响在密室里荡:大都城防加了三成,杂役要验身。她从袖中摸出个漆盒,打开是排月牙形的金片,这是我让钱庄的铸金师连夜打的,贴在肩胛骨下,能伪造旧伤——杂役里十个有九个挨过鞭。
我接过漆盒,金片还带着铸金炉的余温:青蚨姐,辛苦。
不辛苦。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泛着光,我阿爹当年被盐帮打断腿,是明教的兄弟背他去医馆。她扣上漆盒,现在该我还这份情。
次日卯时,义塾的小子们挤在坛后。
铁心兰揪着最瘦的那个耳朵:王二蛋,你偷吃了三笼包子?
这身板扛得动炭篓?那小子摸着耳朵嘿嘿笑:铁教头,我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