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规定仁者不能苦?我撕开衣襟,冷风灌进来,旧伤像被火烤着疼,这道疤,光明顶被围攻时,华山派的劈石掌留的;这道血痂,小昭跳波斯船那天,我抱着她哭了整夜,指甲抠进肉里结的。我指向静玄,她还在雪地里跪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错了,可她十二岁时,捧着半块冷月饼等灭绝师父的样子,和你们十二岁等师父夸一句,有什么不同?
山风突然卷起来。
碑灵子猛地转身,掌心按在地上:武当地脉......在回应他!
震动从脚底窜上来。
我看见所有武当弟子掌心腾起金焰,像无数盏小灯;看见玉真子跪下去,青衫沾了雪;看见静玄抬起头,脸上的泪结成冰,却笑得像个孩子。
张无忌——在!
呐喊声炸响时,我差点栽倒。
赵敏及时扶住我,她的眼泪滴在我手背,比龙涎香还烫。
周芷若捡起地上的银针,轻轻别回我发间:你看,他们信了。
我不是真身,也不是伪身。我望着满山跳动的金焰,声音哑得像破钟,我是那个,明知会痛,还敢伸手的人。
赵敏扶我转身时,静玄的呢喃突然飘过来,轻得像片雪:......你娘......还在等你。
我脚步一顿。
心口那团早该熄灭的灰烬里,有什么轻轻颤了一下——像朵莲花,在冰壳里挣出了芽。
静玄的咳嗽声紧跟着响起,带着血沫的湿意。
我回头看她,她正攥着那半块冷月饼的碎片,指节发白。
师......她张了张嘴,血从嘴角溢出来,师父......
后面的话被风卷走了。
周芷若的金线突然绷直,她蹲在静玄身边,抬头看我:她撑不住了。
我想走过去,赵敏却按住我肩膀:你现在连三步都走不稳。
可静玄的眼睛还望着我,像在等什么。
我忽然想起她剑魂里那个举着月饼的小尼姑——她或许也在等一句你不是假的,等一个能替她擦眼泪的人。
山风又起时,静玄的手垂了下去。
她掌心的月饼碎片落进雪里,像朵开败的花。
周芷若合上她的眼,抬头时眼眶发红:她说了半句......
什么?赵敏问。
她说......周芷若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对不起
我望着静玄渐渐冷去的脸,心口那点颤着的芽,突然暖了。
远处,无名石碑还立在后山,碑上的字被雪覆盖,只余火种不灭四个金漆,在暮色里发着光。
赵敏的手搭在我腰上,温温的:回房吧,你该歇了。
我点了点头,却又回头看了眼静玄。
她的眼泪在雪地上冻成冰珠,像串未说完的话。
或许下一次,我该替她把剩下的话说完。
但此刻,我跟着赵敏往紫霄宫走,听着身后渐起的人声——
教主的伤......
他说的那些疤......
原来圣人也会疼啊......
我笑了笑,脚步轻了些。
毕竟,会疼的,才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