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打湿了大田部落外的青石板,苏清沅攥着母亲缝补的粗布帕子,帕角裹着半吊碎银,站在路口望着远去的牛车。母亲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她还有个远房表舅在安溪一带经商,若能寻到,往后也算有个依靠。苏清沅自幼没见过父亲,母女俩靠着几亩薄田勉强过活,如今母亲走了,部落里无亲无故,她只能揣着母亲留下的地址,顺着路人指的方向赶路。
走了三日,山路愈发崎岖,沿途少见人烟,苏清沅脚底板磨出了血泡,正坐在路边歇脚,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脸上带刀疤的汉子勒住马,咧嘴笑时露出两颗黄牙,问她要往哪去。苏清沅如实说了,刀疤眼亮了亮,拍着胸脯道:“巧了,你表舅是我熟人,他前几日还托我留意有没有大田来的亲戚,跟我走,保准带你找到他。”
苏清沅涉世未深,见刀疤言辞恳切,又说得出表舅的姓氏,便放下了戒心。刀疤扶她上了马,一路往南走,起初还能见到零星村落,后来干脆钻进了深山,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苏清沅心里发慌,问刀疤还要走多久,刀疤脸色沉了沉,从腰间摸出个黑陶瓶,说:“山路远,喝口水缓缓。”苏清沅渴得厉害,没多想便喝了两口,只觉水味发苦,没过片刻,头晕眼花的劲儿涌上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醒来时,苏清沅被锁在一间潮湿的土屋里,手脚都绑着粗麻绳,嘴里塞着布团。屋里还关着七八个人,有老有少,皆是满脸惊恐。她挣扎着挪到窗边,透过破洞往外看,外面是片荒坡,远处有几个汉子举着刀巡逻,正是刀疤一伙人。苏清沅心头一沉,才知自己被人贩子骗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却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唇,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活下去,找机会逃出去。
接下来几日,苏清沅几人被刀疤塞进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木车,一路颠簸。木车没有窗户,里面又闷又暗,每日只给两顿掺着石子的粗粮和半瓢水,有人忍不住抱怨,立马被车外的汉子踹一脚,骂骂咧咧地威胁要扔去喂狼。苏清沅见过刀疤下手狠,上次有个少年试图撬锁,被刀疤揪出来,胳膊硬生生打断,扔在路边自生自灭,她吓得缩在角落,不敢有半点异动,只悄悄记着车辙的方向,听着外面的风声判断路况。
木车走了足足五日,终于停了下来。苏清沅被汉子们拽下车,刺眼的阳光让她眯了眯眼,缓过神才看清,眼前是片连绵的山地,山脚下有圈木栅栏,栅栏后隐约能看到成片的茅草屋,远处还有几座青砖瓦房,比大田部落的屋子气派些,却透着股肃杀的气息。
“这就是安溪地界,官桥部落的人快来了,都给我老实点,谁敢乱说话,直接沉山涧!”刀疤踹了苏清沅一脚,眼神凶狠。苏清沅踉跄着站稳,低头盯着脚下的黄土,心里又怕又乱,安溪,这就是母亲说的表舅所在的地方,可如今她却成了待售的奴隶。
没过多久,一群穿着粗布短褂、腰间别着柴刀的汉子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个高壮汉子,脸上有道疤,看着比刀疤还凶,正是官桥部落的奴头尚山。尚山扫了眼苏清沅几人,目光落在苏清沅身上时顿了顿,见她模样清秀,身材也匀称,便冲刀疤抬了抬下巴:“这个女娃我要了,剩下的按老价钱算。”
刀疤笑着应了,接过尚山递来的银子,数了数便揣进怀里,转身带着人走了。尚山让人解开苏清沅几人的绳子,却没松口,让手下用木棍赶着他们往栅栏里走。苏清沅跟着人群往里走,路过木栅栏时,看到栅栏上挂着几具枯骨,吓得浑身发抖,旁边的老妇人低声说:“这是逃跑被抓回来的奴隶,挂在这警示旁人。”
苏清沅心头一寒,脚步愈发沉重。走进部落才发现,这里等级分得极清,最外围是低矮的茅草屋,看着破旧不堪,该是底层族众住的;往里些是带小院的土坯房,门口有汉子守着,该是贵族居所;最中心是座青砖大院,院墙很高,门口站着几个持矛的护卫,气势逼人,不用问也知道,是官桥盘总官擎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