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溪的春水裹挟着红木碎屑，漫过鲤城渡口的青石板时，拓烈正摩挲着案上那尊紫檀雕瑞兽。兽眼嵌着两颗乌光流转的墨玉，是昨夜榜头部落送来的贺礼，随礼的还有一张浸过松烟墨的帛书，上面只八个字：“溪涨潮生，当议盟约”。
堂外传来甲叶碰撞的脆响，长子拓风掀帘而入，青铜头盔上的红缨还沾着晨露：“父王，十八部信使已在议事堂外候着，唯有菜溪、社硎二部未到。”
拓烈抬眼，目光掠过堂中悬挂的《仙游山川图》。图上用朱砂标注的十八个红点，如星辰般散布在戴云山脉东坡的褶皱里。最显眼的便是居中的鲤城，旁边用小字注着“千零一人，王庭所在”。他指尖划过木兰溪的流域线，这条母亲河从西苑发源，蜿蜒十八里，串起了枫亭、盖尾、大济等部落，最终汇入东海。
“菜溪百十七人，社硎百三十七人，”拓烈的声音低沉如谷中惊雷，“弹丸之地，也敢托大。”他将紫檀瑞兽重重按在案上，兽爪下的红木纹路因受力而愈发清晰——这是仙游独有的酸枝木，坚硬如铁，纹理如行云流水，正是“家具之都”的招牌。
议事堂内，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各部落首领的脸庞。榜头部落的林啸身材魁梧，身后跟着四个精壮武士，每人肩上都扛着一捆红木板材。他见拓烈进来，起身拱手，声如洪钟：“烈王，我榜头千六百六十八人，愿为联盟前驱！”
拓烈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枫亭的苏廉面色白皙，指尖总在袖中捻着一串紫檀佛珠；盖尾的郑山虎满脸虬髯，腰间挎着的青铜刀鞘上雕着木兰溪的浪纹；度尾的方岳一袭青衫，手中握着的折扇竟是整块黄花梨雕成，扇面上绘着大蜚山的飞凤图。
“诸位，”拓烈走到堂中，双手按在身前的红木长案上，案面光滑如镜，映出他挺拔的身影，“仙游之地，戴云为骨，木兰为血，红木为脉。十八部虽各据一方，却同饮一溪之水，同沐一山之光。如今山外诸侯环伺，若再不抱团，迟早会被人分而食之。”
话音刚落，游洋的钟石起身反驳。他身材瘦小，声音却尖利：“烈王此言差矣。我游洋三百四十四人，居于山坳，自给自足，何惧外敌？”
“钟首领此言，如同稚子掩耳！”林啸冷笑一声，“上月我榜头商队在龙华溪畔，遭遇山外盗匪，损失了三车红木家具。若不是赖店的弟兄援手，恐怕连人都回不来了。”
赖店的魏彪拍了拍胸脯，粗声说道：“林首领说得对！我赖店六百九十六人，虽不比榜头人多，但若有战事，必当冲锋在前！”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赞同结盟，有的顾虑重重。拓烈抬手示意安静，目光如炬：“今日召集诸位，不是商议结不结盟，而是商议如何结盟。我意，立仙游部落联盟，推一人为盟主，总领十八部军政；设议事会，各部首领共商大事；征调各部青壮，组建联军，守护木兰溪流域；统一红木贸易，所得利益按人口分配。”
他顿了顿，扫过众人惊讶的脸庞，继续说道：“我鲤城身为核心，愿出三百青壮，再捐出千两白银，作为联盟启动之资。诸位以为如何？”
林啸第一个响应：“榜头愿出五百青壮，再献十套顶级红木屏风，为盟主府增色！”他话音刚落，枫亭的苏廉也起身道：“枫亭千一百七十四人，愿出三百青壮，红木贸易所得，愿分三成给联盟。”
盖尾的郑山虎、大济的赵昂、度尾的方岳等部落首领也纷纷表态，或出人力，或献物资。唯有游洋的钟石、钟山的梁成、石苍的罗毅三人沉默不语。
拓烈看向三人，语气缓和了些：“三位首领，联盟并非要吞并各部，而是要共御外侮，共享利益。游洋、钟山、石苍虽人口较少，但山中有矿产，林中多药材，若融入联盟，必能获得更多好处。”
钟石面色变幻，最终咬牙道：“我游洋愿加入联盟，但联盟需保障我部的红木开采权。”
梁成和罗毅见状，也纷纷点头同意。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上满是惊慌：“烈王，不好了！菜溪和社硎的部落……被山外的德化军攻破了！”
众人皆惊，议事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拓烈猛地站起身，青铜甲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德化军？他们怎么敢越过戴云山？”
“德化军将领叫项虎，带着三千人马，一路烧杀抢掠，菜溪的百十七人几乎全军覆没，社硎的弟兄也只剩几十人逃了出来！”斥候喘着粗气说道。
林啸怒目圆睁，一拳砸在案上，红木案面竟被砸出一个凹陷：“项虎小儿，敢犯我仙游，我榜头必让他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议事堂内响起一片怒吼，各部落首领群情激愤。
拓烈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诸位，德化军来势汹汹，我等需立刻组建联军，迎击外敌。林啸，你率榜头、枫亭、盖尾三部青壮，沿木兰溪布防；郑山虎，你率大济、度尾、郊尾三部，守住大蜚山隘口；魏彪，你率赖店、龙华、鲤南三部，救援社硎残部；钟石，你率游洋、钟山、石苍三部，镇守西苑，防止德化军绕道偷袭。我亲率鲤城精锐，坐镇中枢，统筹全局。”
“遵命！”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震得屋顶的瓦片簌簌作响。
拓烈走到门口，望着木兰溪中奔腾的春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这场战争不仅是为了守护仙游的土地，更是为了守护十八部世代相传的红木技艺，守护这条母亲河的安宁。
“仙游之地，寸土不让！”拓烈的声音在木兰溪上空回荡，如同惊雷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