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政和县1(1 / 2)

政和的雾,是从佛子山的石缝里渗出来的。

清晨的露水滴在阿熊赤裸的脊背上,凉得像刀。他半跪在熊山部落的祭台前,青竹编织的祭毯硌着膝盖,混着陈年血污的腥气钻进鼻腔。祭台中央立着三根丈高的竹柱,最粗的那根刻满了扭曲的纹路——那是历代奴隶的烙印拓印,每一道沟壑里都嵌着暗红的血痂,风一吹,仿佛能听见无数细碎的哀嚎。

“熊山首领,该祭竹了。”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熊回过头,看见族老拄着竹杖,枯瘦的手指捏着一枚磨得光滑的竹哨。族老的眼窝深陷,瞳孔里映着竹柱的影子,像两潭死水。他身边站着三个赤裸的奴隶,脖颈上套着竹制的枷锁,脚踝被藤蔓绑得死死的,肌肤上布满了鞭痕,青紫色的淤伤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阿熊站起身,接过族老递来的骨笛。那是用熊骨磨成的,笛身上钻了七个孔,孔边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昨夜刚从一个逃跑的奴隶腿骨上剜下来的。他将骨笛凑到唇边,冰凉的触感贴着嘴唇,笛孔里的血腥气呛得他喉咙发紧。

“呜——”

骨笛声沉闷地响起,像熊山深处的兽吼。随着笛声,十个部落的首领陆续从雾里走出来,踩着竹毯上的血痕,站到各自的位置上。阿东站在东平部落的方位,身材高大,赤裸的胸膛上刻着东平的图腾——一只展翅的山雀,图腾边缘还沾着新鲜的兽血;阿石站在石屯的位置,皮肤黝黑,手臂上缠着粗竹绳,绳结里嵌着碎石子,那是石屯部落的标志;阿铁的脸绷得像铁,铁山部落的人向来沉默,他的手掌上布满了老茧,指缝里还嵌着铁矿砂,那是常年打铁留下的痕迹。

最后一个到的是阿岭。岭腰部落人最少,只有一百零九个,阿岭的身材也最矮小,他缩着肩膀,眼神躲闪,不敢看祭台上的奴隶,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腰间的竹裙——那是用最粗糙的竹篾编的,边缘磨得毛糙,刮得他大腿生疼。

“诸部首领,今日是竹祭。”族老的声音陡然拔高,竹杖重重敲在祭台上,“政和之地,以竹为魂,以奴为基。佛子山的神灵看着我们,洞宫山的祖先护着我们,今日祭三奴,求来年竹盛、奴顺!”

话音刚落,两个熊山的武士就拖过一个奴隶,按在竹柱前。那奴隶是个年轻的女子,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睛里满是恐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她的舌头早就被割掉了,怕她咒骂部落的神灵。

阿镇皱了皱眉。镇前部落有两百九十五人,是除了熊山之外人口较多的部落,他向来不喜欢这般血腥的祭祀,但他没说话,只是攥紧了腰间的竹刀。阿澄站在他身边,澄源部落的人数与镇前不相上下,他的眼神平静得像洞宫山的深潭,看着武士将烧红的竹烙铁按在奴隶的背上,听着皮肉烧焦的“滋滋”声,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阿星的身子微微发抖。星溪部落只有一百七十六人,势力最弱,她是部落里唯一的女首领,穿着绣着星纹的竹裙,手指紧紧抓着裙角。她不敢看那奴隶的惨状,目光落在祭台边的竹茶具上——那是政和最精美的器物,竹碗、竹壶、竹杯,都用细竹丝编织而成,外面涂了一层松脂,光滑透亮。可此刻,那些精美的竹器里,盛着的不是清水,而是奴隶的鲜血。

“阿熊首领,该你取血了。”族老看向阿熊,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阿熊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把竹刀——刀身是用坚硬的楠竹制成,刀刃被磨得锋利,泛着冷光。他走到奴隶身边,看着她背上的烙印,那是熊山部落的图腾,一只咆哮的黑熊,此刻正被烙铁烫得焦黑,周围的皮肤红肿外翻。

奴隶突然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阿熊,嘴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声,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诅咒。阿熊的手顿了顿,骨笛从手中滑落,掉在竹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首领!”族老厉声喝道,“不可迟疑!神灵会发怒的!”

阿东上前一步,捡起骨笛,递给阿熊:“阿熊,莫要误了祭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东平部落的人向来崇尚武力,这般犹豫在他看来,是懦弱的表现。

阿熊接过骨笛,重新握紧竹刀。他闭上眼睛,猛地刺向奴隶的心脏。鲜血喷溅出来,溅在他的脸上,温热的液体带着浓重的腥气,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抽出竹刀,将鲜血滴进面前的竹壶里——那是用来祭祀神灵的“血酒”,等会儿,每个首领都要饮下这杯血酒,象征着与神灵和祖先的契约。

接下来是阿东和阿澄。东平部落的武士拖过第二个奴隶,那是个年轻的男子,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那是逃跑时被箭射中的痕迹。阿东拿起竹刀,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动作干脆利落,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滴在竹毯上,与之前的血迹混在一起。

阿澄的动作很慢,他看着奴隶的眼睛,那里面满是绝望。他的竹刀刺进奴隶的心脏时,奴隶突然笑了,嘴角溢出鲜血,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解脱。阿澄的手指微微颤抖,鲜血溅在他的竹裙上,那是用细竹丝编织的,上面绣着澄源部落的图腾——一条蜿蜒的溪流,此刻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最后是阿岭。岭腰部落人最少,按规矩,由他来处理最后一个奴隶。那是个年老的奴隶,头发花白,脊背佝偻,身上的鞭痕层层叠叠,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肤色。阿岭拿着竹刀,手抖得厉害,刀身撞在竹柱上,发出“叮叮”的响声。

“快动手!”阿铁冷冷地开口,铁山部落的人最看不起懦弱,阿岭的样子让他很是不满。

阿岭猛地闭上眼睛,举起竹刀,却迟迟不敢落下。那老奴隶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干枯的手指像树皮一样粗糙,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杀了我吧……”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竹笛,“早死早超生……”

阿岭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滴在老奴隶的手上。他猛地用力,竹刀刺了下去。鲜血喷溅出来,溅在他的脸上,他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族老满意地点点头,拿起那壶装满鲜血的竹壶,依次倒在十个竹杯里。“诸部首领,饮下血酒,祭告神灵!”

阿熊第一个端起竹杯,鲜血的腥气扑面而来,他闭上眼睛,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股铁锈味,让他一阵反胃。紧接着,阿东、阿石、阿铁、阿镇、阿澄也陆续饮下血酒,他们的脸上都没有表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般血腥。

阿星端着竹杯,手抖得厉害,鲜血洒了出来,滴在她的竹裙上。她看着杯中的鲜血,又看了看祭台上的三具尸体,突然干呕起来。族老不满地看了她一眼,阿镇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说:“喝了吧,不然会被族老责罚的。”

阿星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将血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呛得她眼泪直流,她强忍着恶心,不敢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