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像浸了咸腥的棉絮,压在三门湾的海面上。渡和蛇蟠部落的奴隶们刚清理完港口的血迹,还没来得及加固防御,就听见远处传来细碎的马蹄声——不是海游部落残留势力的铁蹄,那声音更轻,更密,像无数只海鸟掠过沙滩。
“谁在那里?”健跳部落的年轻奴隶跳生握紧了父亲留下的青铜刀,他的手臂还缠着昨天反抗时留下的绷带,血渍透过粗麻布渗出来,在月光下泛着暗褐。港口的火把被风吹得摇曳,光影里突然出现一排修长的身影,她们骑着枣红马,马背上驮着的铜制器物,器物顶端蒙着黑布,看不清模样。
最前面的女子勒住马缰,白裙在夜风中展开,像极了蛇蟠岛早春绽放的野梨花。她摘下头盔,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发间别着一支玉簪,簪头刻着“妫”字。“我是妫含,”她的声音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身后是仙居、黄岩、玉环、温岭、临海、椒江、路桥、天台八部的女兵。我们不是来打仗的,是来终结这里的黑暗。”
渡握紧了腰间的匕首,警惕地看着她们——自从游统治三门联盟,她见过太多以“拯救”为名的掠夺,去年珠岙部落就是被自称“海神使者”的海盗洗劫一空。可没等她开口,妫含身后的女兵已经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像是经过千锤百炼。一个来自黄岩部落的女兵走上前,掀开铜制器物上的黑布,露出里面的构造:铜壳里嵌着数十根莹白的兽骨,兽骨间缠绕着浸过松脂的麻绳,底部连着一个木制的杠杆。
“这是‘台州远光灯’,”妫含指着铜器,“不用火,不用箭,只要扳动杠杆,发出比正午太阳还亮的光。你们昨天反抗的事,我们在百里外就听说了——游的残部躲在海游部落的祠堂里,抓了夜宫剩下的女子当人质,还扬言要烧了整个深水港。”
渡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想起昨天逃出来的浦珠说,夜宫还有十几个女子没来得及解救,此刻多半落在润的残部手里。润是海润部落的首领,比游更残忍,去年他为了逼健跳部落交渔税,把三个奴隶的孩子扔进开水里煮,惨叫声连蛇蟠岛都能听见。
“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妫含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奴隶,“你们熟悉三门湾的地形,知道祠堂的密道。我们的远光灯能让敌人睁不开眼,你们负责冲进去救人质。至于审判——所有手上沾过血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跳生第一个举起刀:“我去!我知道祠堂的密道,去年我爹就是从那里把我救出来的!”珠岙部落的岙也跟着点头,她的姐姐珠死在夜宫,她要亲眼看着润的下场。渡看着身边的奴隶们,他们的眼睛里不再是过去的恐惧,而是燃起了火苗——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三更时分,队伍分成两路。妫含带着仙居、临海、椒江三部的女兵,绕到海游部落的正门,她们将远光灯架在石阶上,黑布暂时没有掀开;渡和跳生领着剩下的人,从祠堂后方的密道潜入,那密道是去年游为了逃命挖的,只有少数奴隶知道。
密道里弥漫着霉味和血腥味,每隔几步就有一具奴隶的尸体,有的是被箭射死的,有的是被活活饿死的。岙走在后面,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素白麻布裙的女子——是亭旁部落的旁妹,去年被选进夜宫的十个女子之一,此刻她的胸口插着一支箭,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饼,应该是想留给其他姐妹的。岙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却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嘴唇,把旁妹的眼睛轻轻合上。
“到了。”跳生停在一扇石门后,石门缝里透出火光,还能听见润的吼声:“把那些女子绑在柱子上!等天亮了,我就把她们扔进海里喂鲨鱼,让渡那个小贱人知道,反抗我的下场!”
渡对着密道外比了个手势。很快,祠堂正门传来一阵骚动,润的手下大喊:“外面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亮!”紧接着,就是器物倒地的声音和惨叫声——妫含掀开了远光灯的黑布。
渡猛地推开石门,刺眼的光从正门照进来,祠堂里的人瞬间乱作一团。润的手下捂着眼睛,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有的撞到柱子上,有的掉进祠堂中央的蓄水池里。渡和跳生冲进去,解开绑在柱子上的女子,她们大多已经被折磨得站不起来,只能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润还想反抗,他拔出腰间的刀,朝着最近的一个女兵砍去,却被妫含拦住。妫含手里拿着一把银剑,剑光闪过,润的刀被劈成两段。“你以为还能像过去一样,用奴隶的血当酒喝吗?”妫含的声音冰冷,远光灯的光落在润的脸上,照出他眼底的恐惧。润想跑,却被身后的女兵绊倒,几个奴隶立刻冲上去,把他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