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松阳1(1 / 2)

几个月前

松阴溪的晨雾还没散尽时,西屏部落的巫祝已经跪在了祭坛前。青石板上的血痕未干,是昨夜用来祭祀“松香之灵”的公羊血,此刻正顺着石缝渗进土里,与松针腐烂的气息缠在一起,成了松阳部落联盟最隐秘的味道。

祭坛建在大木山最高的丘陵上,往下望是连绵到天际的茶园——只是此刻还没有后世成行的茶丛,只有野生的茶树零散生在松树下,叶片上挂着的露珠,落在巫祝粗糙的手背上,凉得像刀。他怀里抱着块黝黑的松香,是上月从箬寮原始林深处采来的,晶体里裹着只早已死去的蝉,翅膀的纹路还清晰可见。这是西屏部落的“灵物”,也是整个松阳联盟的命脉。

“该叫他们来了。”巫祝对着松香低声说,声音被晨雾揉得发虚。他起身时,腰间的骨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那是用前代巫祝的指骨做的,每道刻痕都代表一次“松香祭”。今天是十年一度的“分香日”,松阳联盟的十九个部落,都要带着自己的贡物来西屏,领走属于他们的那份松香。

最先到的是水南部落。他们的首领阿水撑着竹筏沿松阴溪而来,筏子上堆着新鲜的鱼干和兽皮,身后跟着三十多个族人,每个人手里都握着石斧,斧刃磨得发亮。水南靠溪而居,是联盟里最会捕鱼的部落,也是西屏最铁的盟友——二十年前,莲都部落来抢松香时,是水南的人撑着筏子堵住了松阴溪的下游,才没让敌人冲进大木山。

“巫祝大人,”阿水把鱼干放在祭坛下,目光落在那块松香上,“今年的雪水足,溪里的鱼多,贡物比去年多了三成。”他说话时,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了石斧的木柄——没人会忘记莲都人的手段,那些被剥了皮挂在松树上的族人,临死前还在喊着“护住松香”。

巫祝没接话,只是用骨哨吹了段短促的调子。很快,望松部落的人也到了。他们的首领阿望背着张弓,箭囊里插满了羽毛箭,身后的族人扛着几捆晒干的草药——望松部落住在松阳第一高峰下,最懂山林里的规矩,也最清楚箬寮原始林里的危险。“今年林子里的猴头杜鹃开得早,”阿望把草药放在鱼干旁边,声音压得很低,“我昨天去巡山,看见林边有新的脚印,不是咱们联盟的。”

巫祝的手指在松香上摩挲着,那块晶体被体温焐得微微发烫。他知道阿望说的是谁——莲都部落。十年前,他们被松阳联盟打退时,莲都的首领发过誓,要把松阳的松香抢光,把所有松阳人都变成奴隶。这些年,莲都人一直在暗处盯着,就像林子里的狼,等着最好的时机扑上来。

“分香吧。”巫祝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把松香放在祭坛中央,用石刀小心翼翼地切开——每一块松香都有定数,西屏、水南、望松作为核心部落,能分到最大的块;新兴、古市、大东坝这些部落,分到的块稍小些;而像安民、四都这样人少的部落,只能分到小小的一块,但就算是这么小的一块,也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松香被切开时,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清苦的香气,盖过了晨雾的湿冷,也盖过了祭坛上的血腥气。每个部落的首领都捧着自己的那块松香,眼神里满是敬畏——他们都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树脂,这是松阳人的命。有了松香,他们能在冬天点燃松明取暖,能在打猎时用松香涂抹箭头增加杀伤力,能在祭祀时用松香与祖先沟通。而莲都人想要抢松香,就是要断了他们的活路。

阿水捧着自己的那块松香,指腹在晶体上蹭了蹭,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那时他还是个孩子,躲在松树下,看着父亲和其他水南人撑着筏子在松阴溪上与莲都人厮杀。莲都人的箭像下雨一样落在筏子上,父亲的胳膊被箭射穿了,却还是咬着牙把松脂浇在箭头上,点燃后射向莲都人的竹筏。火顺着松脂烧起来,把莲都人的竹筏烧得噼啪作响,也把松阴溪的水映得通红。那天,水南部落死了十几个族人,父亲的胳膊也落下了残疾,但他们终究守住了松香。

“巫祝大人,”阿望突然开口,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首领,“要是莲都人真的来了,咱们该怎么办?”

这话一出,祭坛下瞬间安静下来。每个首领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们都知道,莲都部落的实力比十年前更强了,听说他们从北边的部落那里换来了青铜刀,还训练了一批专门打仗的士兵。而松阳联盟虽然有十九个部落,但加起来也只有两千多人,手里的武器大多还是石斧和木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