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怅然若失的空洞感尚未完全吞噬他。
一声极轻微,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呼唤,在他心中漾开了涟漪。
“明明……”
肖明明猛地抬头,瞳孔微缩。
柳随风的声音!
是幻听吗?
因为太过思念而产生的错觉?
还是没有戒断的梦的延续?
那呼唤声并未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
不仅是“明明”,还有另一个更加熟悉,仿佛要刻入他灵魂的名字——
“秋水……”
“萧秋水!”
那声音交织着,盘旋着,如无形的丝线,缠绕上他的听觉神经。
肖明明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下一秒,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的手竟然在变得有些模糊,边缘处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半透明的质感。
假的!
这里才是假的!
这个看似稳固的,充满细节的“现实世界”,才是系统构筑的最精密的牢笼。
“他们都还在等我……”
肖明明喃喃自语,眼中原本的茫然和挣扎若被狂风吹散的迷雾。
瞬间被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所取代。
“我要回去!”
“我一定要回去!”
随着他信念的彻底坚定,周围的世界开始剧烈震颤!
天旋地转!
电脑屏幕、杂乱的书桌、蓝色的格子床单、窗外的车水马龙……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打碎的玻璃。
寸寸龟裂。
碎片并未飞溅,而是化作浓稠如墨的黑烟,疯狂翻涌着,吞噬着一切光线和景象。
只有前方,在无边的黑暗深处,有一点微光顽强地亮着。
肖明明没有任何犹豫,他稳住因空间扭曲而有些踉跄的身形。
迈开脚步,坚定地朝着那唯一的光源走去。
光点逐渐扩大,隐约勾勒出一个修长的人影背影。
是……柳随风?
希望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加快脚步追上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迈出下一步的瞬间,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直觉,一种对那个人的绝对了解,让他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不。
不对。
那不是柳随风。
肖明明停下脚步,站在翻涌的黑雾与那孤悬的光源之间。
声音冷静得可怕,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锐利,“你不是他。”
“别再妄想用这种幻象迷惑我了。”
他盯着那个停滞不前的背影,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柳随风他从来不会把我丢在身后。”
话音落下的刹那,像是某种禁制被打破。
“咔嚓”
周围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那道引路的微光和那个虚假的背影如同泡影般瞬间破灭。
原本脚下看似坚实的地面骤然消失。
肖明明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道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边缘,只需再往前半步,便是粉身碎骨。
冰冷的罡风从深渊下呼啸而上,吹动了他的衣角。
也吹散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后怕与犹豫。
他凛然不惧,抬头望向虚无的黑暗深处。
大喝道,“系统!给我出来!这种把戏,到此为止了!”
死寂只维持了一瞬。
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如幕,被无形的手撕开,空间骤然亮了起来。
虽非白昼,却足以看清周遭扭曲破碎的虚空景象。
那个曾经冰冷机械,后来变得扭曲刺耳的系统音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它的语调却近乎诡异的平静。
【看破虚妄,意志坚定。】
【宿主肖明明,恭喜你,通过最终考验。】
【魔典系统——自由探索模式,正式开启。】
【自由探索模式,顾名思义,宿主在此世界拥有完全的行为自主权。】
【系统不再强制发布任务,不再干涉宿主的选择。唯一核心要求:走完此界主线剧情。过程与方法,系统不予干涉。】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给予肖明明消化信息的时间,然后以一种近乎漠然的语气补充。
【当然,请注意,宿主若在此世界死亡,系统将自动解绑,一切终结。】
【接下来就请宿主,自己探索吧。】
系统就真像一个工具,说完那段话后就彻底消失在感知中。
肖明明还未来得及细想这突如其来的“自由”意味着什么,便感到意识猛地一沉,身体失重,从高空坠落。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意识沉沦又苏醒。
失重感被坚实的触感取代。
周身萦绕的不再是虚无的黑暗与刺骨罡风,而是剑冢内特有的混合着陈旧木料,金属锈迹与淡淡尘土的熟悉气息。
萧秋水猛地睁开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属于柳随风的那张熟悉的面孔。
只是此刻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眸紧紧闭着,睫毛微微颤动。
眉宇间拧着一股罕见的紧张。
而他自己,正被对方用几乎要勒断他肋骨的力量,死死地箍在怀里。
难怪刚才觉得喘不过气。
“随……随风?”
萧秋水愣了一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许沙哑和困惑。
他下意识地抬手,抵在柳随风胸膛上,用了些力道推搡,“没事了,松开些,我快透不过气了。”
原来他最后看到的那个身影不是幻觉。
这一切也都是真实的。
柳随风赫然睁开双眼。
那一瞬间,他眼底翻涌着未曾来得及收敛的,过于浓烈的情绪。
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深入骨髓的后怕,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刻入灵魂深处的执拗。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萧秋水。
“明明……”
他低唤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明明愿意不惜一切留在这个世界,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让他格外在意的人了吗?
这个念头让柳随风心潮澎湃。
至少不会再留下他一个人。
反正不管明明在哪儿,是九天之上还是黄泉之下,他柳随风都跟定了!
这股汹涌的情绪让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手臂收得更紧。
仿佛要将眼前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咳!柳随风!”
“你勒死我了!”
萧秋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力抱得咳嗽起来,推拒的力道也更大了。
不仅仅是因为不适。
更因为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了不远处——
他的父亲,萧西楼,正瞪大了眼睛。
就像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们俩。
那表情,混杂着惊愕茫然。
还有一丝“我是不是老眼昏花”的自我怀疑。
萧西楼:柳随风这小子啥时候窜进来的?
他竟没察觉这么大个人溜了进来?
看来是真老了,不中用了。
萧西楼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
刚才那几乎要黏在一起的两个人,此刻已经迅速分开。
各自站得笔直。
萧秋水脸上带着些许不自然,眼神飘忽。
柳随风就规规矩矩地站在萧秋水旁边。
萧西楼:“……”
莫非刚才真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