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秦妄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啊!”
秦世襄没有看他,只是接过秦承璋递来的另一份文件——那是当年章老师前往海城调查的全部记录。他翻看着,眉头越皱越紧,最后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调查上说,那农妇把他拐到农村后,连口奶都不肯喂。他能活下来,全靠村里的亲戚和邻居可怜,东家给一口奶,西家给一勺米汤,就这么一点点喂大的。”
话音落下,满室又是一阵更长的唏嘘,那些落在陆寒星身上的目光,终于多了几分复杂的怜悯,少了些先前的冷漠。而陆寒星的耳边,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那段被他刻意尘封,却又被残忍揭开的童年记忆
秦家主堂的檀香混着陈旧木料的气息,沉沉地压在每个人心头。秦世襄坐在上位的梨花木椅上,手指摩挲着椅扶上雕刻的云纹,语气听似征询,眼底却没半分真要听众人意见的意思。他刚抛出那句“众人看应该如何处置最为稳妥”,底下便响起一片细碎的低语,像风吹过枯叶般沙沙作响,却没一个人敢把声音拔高。
站在人群中间的陆寒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指尖悄悄蜷缩起来。
这些人为何沉默——秦妄是秦世襄心尖上的儿子,打小宠得无法无天,如今就算闹出天大的事,在老爷子眼里恐怕也只是“孩子不懂事”。他们怕他们的建议老爷子不满意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虽然心疼这个流落在外孩子的遭遇,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得罪老爷子!
陆寒星心里抱着一丝期待,他想起自己这些年在流落在外受的委屈,想起那些被撕碎的尊严、被践踏的底线,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在秦世襄停顿的间隙,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光亮,他期待他的仇人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这期待没撑过三秒,就被秦世襄的叹气声碾得粉碎。“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秦世襄的声音带着几分罕见的“为难”,目光扫过众人,“几百年了,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目前两个孩子已经各回各位了!至于阿妄……”他故意拖长了语调,陆寒星的心脏跟着提了起来,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直到那句“剥夺他公司的一切事务和权利,在祠堂罚跪一个月,关禁闭三个月先反省吧”落下,陆寒星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啊?”周围响起一片整齐的低呼,那声音里藏着毫不掩饰的了然——果然,再大的错,到了秦妄这里也只是轻描淡写。有人悄悄交换了个眼神,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心里都在嘀咕:亲儿子就是不一样,就算犯了错,老爷子也舍不得真罚。反观陆寒星,虽是秦家的孙子,终究隔了一辈,在亲儿子面前,哪里能比得过?
这些无声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进陆寒星心里,苦滋滋的味道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酸得他眼眶发紧。他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得他一哆嗦,却远不及心里的疼万分之一。他的苦难,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就这么被一句“反省”一笔带过了?他下意识地摸向裤兜,那里藏着一把小巧的水果刀,是他早上出门时顺手揣上的——他本没打算真用它做什么,只是握着这冰凉的金属,心里能多几分踏实,仿佛这是他对抗秦妄、对抗这不公的唯一武器。此刻,他把刀握得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整条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刀刃隔着布料硌着掌心,却让他莫名觉得清醒。
保镖已经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脸色苍白的秦妄抬了起来。秦妄路过陆寒星身边时,还虚弱地抬了抬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那眼神像在说“你看,就算我错了,老爷子还是护着我”。陆寒星看着他的背影,握着刀的手更抖了,指缝里沁出的汗让刀柄变得有些滑腻。
就在这时,秦世襄突然一声大喝,震得主堂里的烛火都晃了晃:“你兜里鼓鼓的揣着什么?”
陆寒星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他猛地抬头,对上秦世襄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衣料,直直射进裤兜里,将那柄藏着的小刀看得一清二楚。他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手,可那鼓鼓囊囊的轮廓在单薄的裤子上格外明显,根本藏不住。周围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他身上,那些原本低眉顺眼的人此刻都挺直了腰板,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幸灾乐祸——他们正愁没热闹可看,陆寒星这一下,倒是给主堂里沉闷的气氛添了点“乐子”。
陆寒星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手心的汗越来越多,小刀在他手里几乎要握不住了。他能感觉到秦世襄的目光越来越沉,像一座山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他想起刚才秦妄那轻描淡写的惩罚,想起自己这些年的委屈,一股无名火又从心底窜了上来,可看着秦世襄那张威严的脸,看着周围人冷漠的眼神,那股火又瞬间被浇灭——在秦家,他终究是个外人,就算握着手心里的刀,也掀不起任何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