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星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晚舟身后,迈入了江氏集团的内部餐厅。方才所受的屈辱与失落,像一层粘腻的灰尘还附着在心口,可眼前的景象,却像一阵清新的风,猝不及防地吹散了些许阴霾。
这里的确没有“云端之上”那种金碧辉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而温暖的奢华。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整面墙的巨型落地窗,仿佛一个巨大的画框,将窗外江氏私有的园林夜景完美镶嵌其中。暮色四合,园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它们并非整齐划一,而是错落有致地隐藏在树影山石间,宛如夜空中散落的星辰。更有那些缠绕在枝桠上的小串灯,如同有生命的萤火,明明灭灭地闪烁着五彩光芒,勾勒出夜的神秘轮廓。陆寒星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近乎贪婪地望着窗外,一时竟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先前所有的不快。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后,他看见江晚舟走到角落一架造型古朴的留声机旁。她取出一张尺寸颇大的黑色胶木唱片,小心翼翼地放在转盘上,轻轻搁下唱针。片刻的细微噪音后,舒缓而古典的乐曲便如涓涓溪流般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音质带着一种旧时代特有的温润颗粒感,瞬间包裹了整个空间。
“来,”江晚舟转身,很自然地拉起他的胳膊,引他到窗边的餐桌旁。座椅是宽大的皮制扶手椅,上面细心地加了柔软的绒垫,坐下去时,身体仿佛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好听吗?”她问,声音在音乐中显得格外柔和。
陆寒星从未见过这样的机器,也未听过这样的音乐。那旋律不像他平日里在街头听到的激烈电子乐,它悠扬、深沉,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轻易就钻进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几乎是屏息听着,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有些迷离:“好听……”
餐厅的主灯关闭着,只依靠每张桌上银质烛台里跃动的烛光,以及墙壁上几盏光线昏黄的壁灯照明。光影在空气中交织,营造出一种私密而宁静的氛围。长长的餐桌上,精致的瓷盘里盛放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离陆寒星最近的那一盘,是色泽酱红、油光诱人的红烧肉,浓稠的汁液包裹着肥瘦相间的肉块,令人食欲大动;旁边是一锅奶白色的鲜鱼汤,热气氤氲中带着淡淡的姜丝香气;还有一盘将各种山野菌菇汇集一处的炒菜,以及一只表皮烤得金黄酥脆、体型饱满的烧鸡。餐桌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造型典雅的古铜色酒壶,壶身下方清晰地印着“秦氏制造”的字样,里面盛着据说是特制的果酒。
江晚舟留意到陆寒星的目光扫过酒壶时,脸上并无异样,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有多问,只是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颤巍巍、看起来入口即化的红烧肉,递到他的唇边。陆寒星微微一愣,随即像是被驯服的小兽,理所当然地顺从张口,将肉含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那默契的样子,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投喂。
“味道怎么样?”她看着他满足地眯起眼,笑着又拿起一个白瓷小碗,从汤锅里仔细地舀出最鲜嫩的鱼肉和奶白的汤,“再尝尝这个,今天下午才从后山的湖里钓上来的,新鲜得很。”她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窗外那片朦胧的夜色山水。
陆寒星闻言,那双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圆了,长长的睫毛扑扇着,里面写满了不可思议:“你们……你们的厨房还自己钓鱼吃?”
“当然,”江晚舟将汤碗轻轻放在他面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对待特殊的客人,自然要用最特别的招待。这里很多东西,都是取自这片山野,算是最顶级的……农家乐吧。”
这话让陆寒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嘴角大大地扬起,露出了他那两颗标志性的、萌萌的小虎牙,使得他原本还有些拘谨的脸庞瞬间充满了少年气的灿烂。他低下头,小心地吹了吹气,喝了一口碗中的鱼汤。瞬间,极致的鲜美味道在味蕾上炸开,温暖的感觉顺着食道一路滑入胃里,熨帖了全身。
“真鲜!”他由衷地赞叹,抬起头,目光再次环视这个被音乐、烛光、美食和窗外夜景填满的空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的感觉在他心中悄然滋生、蔓延。这里没有喧嚣,没有鄙夷的目光,只有宁静的陪伴和恰到好处的关怀。这份安静与美好,像一张柔软而坚韧的网,将他轻轻包裹。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即便此刻手腕上还存在着无形的束缚,他竟也……心甘情愿地想留在这方天地之中。
江晚舟耐心地,几乎带着一种饶有兴致的探究,将桌上的菜肴一筷一筷地喂到陆寒星嘴里,还不时搭配着香糯的米饭。看着他迅速而乖巧地吃完一碗,又添上一碗,她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浓。直到他风卷残云般扫荡了四大碗米饭、一整盘红烧肉、半只烧鸡,连那盘清炒山菌也见了底,她才终于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打趣道:“小馋猫,再这么吃下去,可真要胖成圆滚滚的小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