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像一只固执的壁虎,在垂直的绝壁上与重力搏斗。时间在极度专注下失去了线性意义,只剩下一次次的发力、寻找支点、稳固身体、再次发力。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原本模糊的光点逐渐汇聚成一片璀璨的光海。人声鼎沸,即便在高空,那喧嚣也如同潮水般隐隐传来。一辆辆悬浮车无声滑入专用通道,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手持精致的请柬,优雅从容地步入那光芒万丈的“苍穹”之门。
这是一个属于云端之上的世界,一场极致的盛宴。没有人会抬头,没有人会想到,就在他们头顶这片被视为禁区的夜空幕布上,一个孤独如尘埃的身影,正以生命为赌注,进行着一场无声而艰难的跋涉。每一次移动,都是与地心引力的殊死较量;每一次指尖的滑动,都可能让他化作这辉煌夜景中,一个微不足道、转瞬即逝的坠落黑点。
陆寒星攀完了最后一段距离。当他的手指终于扣住顶层宴会厅外那宽阔的观景平台边缘时,小臂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沉重的身体翻过栏杆,重重摔落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他瘫在建筑的阴影里,像一条离水的鱼,只剩下胸膛在剧烈起伏。顶楼的冷风比紧贴在身上,两条过度使用的腿软得像面条,止不住地发抖。他死死盯着头顶那片被霓虹染成暗紫色的夜空,绝不向下看,哪怕一眼。下方的万丈深渊是他刚刚挣脱的噩梦,他不能再被它吞噬。
隔着厚重的隔音玻璃,他能看到宴会厅内早已人影绰绰。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绅士淑女们手持酒杯,优雅地低声谈笑。宴会尚未正式开始,但属于云端之上的奢靡气息已然弥漫。
不能再等了。
陆寒星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凝聚起刚刚恢复的些许力气。他看准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那里有一扇为了方便通风而微微开启的落地窗。他如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过去,手指灵巧地拨开缝隙,身体一缩,便滚入了室内温暖如春的空气里。
紧接着,他迅速而轻巧地拉动牵引绳,将挂在窗外的背包提了进来。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当他的双脚切实地踩在柔软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时,一股难以抑制的、劫后余生的喜悦猛地冲上心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短暂而真实的笑容。他做到了!
然而,这笑容在他脸上凝固了还不到三秒。
远处,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对话,正沿着走廊向他所在的位置逼近!
陆寒星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环顾四周,目光迅速锁定了一排用于放置冰雕装饰和香槟塔的厚重帷幕。他像一只受惊的狸猫,迅捷无声地钻到了帷幕后方,将自己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脚步声在帷幕外停下。
一个恭敬的声音响起:“少爷,一切准备就绪。”
另一个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淡漠声音回应:“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严密得跟铁桶一样。请柬都是按人头发放,绝无重复。进门前,安保团队还会观察每一位客人的举止气质。那帮阴湿鬼,绝对混不进来!”
“那是最好。”被称为少爷的人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天生的优越感,“那些底层的老鼠,仿生面具或许能伪装样貌,但伪装不了贵族特有的皮肤,更伪装不了……刻在骨子里的贵族气质。”
帷幕之后,陆寒星听得一身冷汗瞬间浸透了刚有些干爽的内衫,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怪不得……怪不得独龙他们没一个亲自来的!
即使他们神通广大弄到了请柬,混过了门口的机械检查,但只要一开口,一走路的姿态,甚至一个眼神,在这群真正的贵族面前,分分钟就会原形毕露,等待他们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