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和了下情绪。
“罢了，你一个侍女，懂什么国家大事。”
“我们一起睡吧。”
睡什么睡，又不是你的夫君！
苏月没有回应。
他依旧缩在那里，过了许久，才用更小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量，继续说道：“奴婢是想……”
“天下这么大，总有些大人是想跟陛下您一条心的。”
“您若是……表面上听了老相国的话，收回新政，让他们高兴。”
“然后，再悄悄地找一个新提拔的、听话的大人，去一个不那么要紧的地方，把新政的好处……都给他一个人。”
“那……别的大人看到了，会不会眼红呢？”
“会不会……也想跟您一条心了呢？”
他用最朴素，最直白的语言，将“试点运行”与“分化瓦解”的现代策略，包装成了一个后宫妃嫔之间，争宠分利的小故事。
简单，易懂。
充满了小人物的市侩与心机。
说完，他就彻底闭上了嘴，连呼吸都屏住了。
需要给对方一些思考的时间。
寝宫里，静得可怕。
姬凝霜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月。
一开始，她还带着一丝不以为然。
但渐渐的，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浮现出了一丝惊疑。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咀嚼着苏月刚刚那几句话。
表面上听老相国的话？
收回新政？
让他们高兴？
悄悄找一个听话的新人？
把好处都给他一个人？
让别的大人眼红？
……
一个个看似天真的词语，串联在一起，无比恶毒的政治图景！
轰！
她猛地从床榻上坐直了身体！
锦被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她却浑然不觉！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柔弱”的侍女，那双凤眸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这哪里是妇人之见！
这哪里是争宠分利！
这分明是一条“以退为进”的绝妙毒计！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表面上，她向以丞相李善为首的旧势力妥协，收回成命，可以极大地麻痹他们，让他们放松警惕，甚至会让他们产生一种“女帝不过如此”的轻蔑感。
暗地里，她却可以扶持心腹新贵，在某个不起眼的州县，建立一个新政的“样板”！
用巨大的利益作为诱饵，去腐化和瓦解那个看似牢不可破的旧臣联盟！
人性是贪婪的。
当那些老臣看到，那个听话的新贵，因为推行新政而获得了海量的钱粮，获得了陛下的青睐，获得了晋升的资本……
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真的还能抱成一团，继续用那套“祖宗之法”来对抗自己吗？
不！
他们会嫉妒！会眼红！会内讧！
他们会争先恐后地，跑来向自己表忠心！
请求也将新政的“好处”，分他们一杯羹！
到那时，所谓的旧臣联盟，将不攻自破！
一旦联盟内部出现裂痕，她便可以拉一批，打一批，逐个击破！
最终，将新政，浩浩荡荡地推行至大夏的每一个角落！
好！
好毒的计策！
好一个杀人不见血的苏月！
姬凝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看着苏月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看一个玩物，一个药引。
而是像在看一个……同类。
一个同样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同类！
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捏住了苏月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这些，是谁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