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
就在涂山雅雅心神剧震，神魂摇曳，几乎要在这无边威压下失去所有思考能力，意识即将沉沦于混沌之时，一道温和而又充满磁性，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声音，在大殿之内缓缓响起，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万物的魔力，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瞬间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惊涛骇浪与恐惧阴霾，让她那几欲崩溃裂开的神魂，都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详，连带着体内妖力的运转都顺畅了几分。
“抬起头来。”
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涂山雅雅娇躯微微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顺从地抬起了头，仿佛这声音本身就蕴含着令人服从的法则。
这一次，笼罩在宝座上的混沌光晕似乎淡去了些许，她终于得以窥见那无上存在的一丝真容。
那是一个俊美到超越了世间一切想象，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其万一的年轻男子。
他一袭素白的长袍，纤尘不染，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纯净与光明。墨玉般的长发如瀑布般随意披散在肩头，发梢流淌着淡淡的道韵神光。他的面容完美得近乎虚幻，每一处线条都仿佛是大道亲手雕琢，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缺。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眸。
比九天星辰海中最璀璨的星辰还要明亮，比无尽宇宙深渊还要深邃。当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时，涂山雅雅只觉得自己的所有秘密，无论是潜藏的血脉根源、受创的神魂本质、还是内心最深处那被死死压抑的滔天仇恨与脆弱，都被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看了个通透彻底，再无丝毫遁形之处。在他面前，她仿佛赤身裸体，毫无遮掩。
而在他的温玉宝座左右下方，还恭敬地跪伏着两位风华绝代、姿容倾世的女子。
一位，身着月白云纹仙裙，气质圣洁高贵，肤若凝脂，眸若秋水，周身缭绕着淡淡的仙辉，宛如自九天降临的玄女，不容亵渎。
另一位，则是一袭幽紫色纱裙，身段妖娆曼妙，容颜妩媚天成，一双眸子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充满了异域的神秘风情，仿佛暗夜中绽放的幽兰。
这两位女子身上的气息，同样深不可测，如渊如海，仅仅是安静地跪伏在那里，就自然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让涂山雅雅感到了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敬畏与压制！这绝非普通侍女，其修为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弟子涂山雅雅，拜见宗主！”
强烈的敬畏与求生本能让涂山雅雅不敢再有丝毫怠慢与失礼，她连忙以最谦卑的姿态，五体投地，光洁的额头紧紧贴着冰冷光滑、映照着星辰图案的地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妖族中最隆重的大礼。声音因紧张和虚弱而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
“为何要加入我青云宗？”
宝座之上，苏夜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喜怒哀乐，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却又仿佛直指本心。
涂山雅雅娇躯猛地一僵，伏在地上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尖刺得掌心生疼。
为何？
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刻入她的骨髓，融入她的灵魂！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清澈灵动的狐媚眼眸，在刹那间被无尽的血色与疯狂杀机所充斥！一股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滔天恨意，不受控制地自她体内席卷而出，竟短暂地冲淡了周遭那令人窒息的威压！
“为……复仇！”
她几乎是咬着银牙，从喉咙深处，从灵魂最底部，挤出了这两个浸满鲜血与痛苦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铭心的痛楚与怨毒！
当“复仇”二字彻底说出口的瞬间，积压了太久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凌厉而危险起来。
“哦？复仇？”
苏夜依旧慵懒地靠在宝座上，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极淡却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玩味弧度，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你的仇人是谁？”他问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狮天昊！万妖圣地的圣子！”
涂山雅雅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撕心裂肺的刻骨仇恨，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泣血！
“他勾结内应，偷袭我族！屠我族人，焚我家园，虐杀我父母至亲！此仇……不共戴天！倾尽九天银河之水也难以洗刷！！”
悲愤与恨意交织，让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万妖圣地，乃东域有数的顶级妖族圣地之一，底蕴深厚，其圣主‘狮皇’更是一尊成名已久、凶名赫赫的大圣巅峰强者，麾下妖圣众多，势力盘根错节。”
苏夜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你凭什么觉得，加入我青云宗，就能报得了此血海深仇？或许，我宗并不愿为你区区一个弟子，去平白招惹这样一个强敌？”
他的话语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涂山雅雅燃烧的恨火之上，带着一种理性的残酷。
涂山雅雅闻言，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猛地再次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宝座上那模糊而尊贵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与一丝疯狂的偏执！
“凭青云宗是东域第一宗门！威震寰宇，无人敢犯！”
“凭宗主您，是能斩杀圣人王如碾蝼蚁、深不可测的无上存在！”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弟子不敢奢求宗门立刻为我出手，与万妖圣地全面开战！”
“只求宗门能给我一个安全的庇护之所，给我一个变强的机会与平台！弟子愿付出任何代价，承受任何磨难！”
“只要能报此血海深仇，手刃仇敌，雅雅愿生生世世为宗门做牛做马，奉献一切，永世为奴！若违此誓，甘受天诛地灭，神魂永坠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她不再有丝毫犹豫，重重地将头磕在了那坚硬冰冷、堪比神铁的地面之上！
咚！！！
一声沉闷而坚决的巨响，在大殿之内回荡开来，显得格外刺耳。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已是皮开肉绽，渗出了一缕触目惊心的殷红血迹，沿着她挺翘的鼻梁缓缓滑落，带着一种凄厉而决然的美。
“以极致恨意为舟，渡苦海，砺道心，倒也算是一条另辟蹊径的快捷方式。”
苏夜的声音悠悠响起，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情绪。
“只是，涂山雅雅，你想过没有。”
他的话音微微一顿，接下来的话语，却如同万载玄冰凝聚而成的无形利剑，精准地刺入了涂山雅雅道心最脆弱、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当你历经万难，终于大仇得报的那一天，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你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信念，都构建在仇恨这座孤岛之上。一旦仇恨消失，这座孤岛便会沉没。”
“失去了这唯一的支撑，你的道心，会在刹那间崩塌瓦解，你的修为将如沙堡般溃散。到那时，复仇成功的你，将变成一个失去目标、失去力量、空虚无用的废人，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苏夜的话语，平淡却字字千钧，如同一柄柄无形的大道重锤，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敲击在涂山雅雅的心头！将她一直刻意忽略、用恨意掩盖的最终结局，血淋淋地剖开，摆在了她的面前！
这正是林初颜所担忧，也是她这条极端之道最大的、几乎无解的弊端所在！
涂山雅雅的娇躯，猛地剧烈一颤，如遭雷击！俏脸上那因仇恨而染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变得比之前更加苍白，血色尽失。一抹深深的挣扎、茫然、甚至是恐惧，无法控制地浮现在她那绝美的眼眸深处。
是啊……
复仇……
杀了狮天昊，灭了万妖殿之后呢？
她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复仇。从血与火中爬出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了这一个目标。如果连这个目标都消失了，那她……还剩下什么？空空如也的道心，还能支撑她存在吗？
巨大的空虚感和未来的虚无，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窒息。
“怎么？答不上来了？”
苏夜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淡笑着问道，那笑容高深莫测。
看到少女那陷入迷惘、彷徨无助，仿佛迷失在暴风雨中的眼神，苏夜缓缓地、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也罢。”
“本座今日心情尚可，便给你指条明路。”
涂山雅雅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光，猛地抬起头，沾染血迹的额头再次触地，眼中重新燃起了急切而充满希望的火焰，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
“求宗主指点迷津！雅雅愿付出一切！”
“仇，自然是要报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方是快意人生。”
苏夜的语气，陡然间变得无比霸道而又强势，仿佛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未来，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
“区区一个万妖圣地，在本座眼中，不过是只随手便可碾碎的蝼蚁，翻掌即能覆灭的尘埃。”
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蕴含着睥睨天下、视顶级圣地为无物的滔天霸气！
“但你的眼界，你的格局，不能只局限于此，被仇恨蒙蔽双眼，画地为牢。”
“狮天昊，万妖圣地，他们，只配当你踏上无上巅峰之路的垫脚石，是你传奇起点的一道注脚，而不应成为你‘道’的全部，更不配成为你生命的终点！”
“你的血脉，是万古罕见的九尾天狐，仙阶顶级，潜力无穷！”
“你的未来，是那九天之上的真仙之位！是那永恒不朽、执掌万道的仙帝道果！”
“你的征途，应是那星辰大海，是那诸天万界！”
“一个渺小不堪的仇人，一段微不足道的仇恨，又岂能束缚住一尊未来注定要君临寰宇的仙帝的脚步？！”
苏夜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如同太古神山崩塌炸裂，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神雷，如同洪钟大吕、大道天音，携带着无与伦比的意志与力量，狠狠地、毫无保留地在涂山雅雅的脑海最深处，轰然炸响！
未来……仙帝？！
君临寰宇？！执掌万道？！
涂山雅雅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这超越了她想象极限的词汇彻底击懵了。
她张大了小嘴，一双美眸瞪得溜圆，瞳孔之中倒映着宝座上那尊伟岸的身影，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点燃的微弱火苗。
她……
有成仙……成帝的资质？
仙帝？!
这……这怎么可能？！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过往所有的认知与野心的极限！
她最大的奢望，不过是能修炼到超越狮天昊，超越万妖圣主，然后复仇而已。
仙帝？
那是只存在于最古老神话传说中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