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火。
焦黑的大地上,两道身影背靠着背,抵御着潮水般涌来的魔兽。
其中一人身穿玄铁重甲,手持一柄与他身形相仿的巨剑,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浪。
“阿风,还能撑住吗?”
身后的挚友喘着粗气,声音有些沙哑。
“没问题。”
重甲修士将一个扑上来的敌人劈成两半,巨剑在地上划出一道火星:“你先撤,我来断后!”
“好兄弟!我去找援军,你撑住!”
挚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重甲修士没有回头,他将巨剑往地上一插,双手握柄,发出震天的怒吼,硬生生将前方的敌人逼退了数丈。
他以为自己为挚友争取了撤退的时间。
他以为等来的是援军。
但等来的,是一柄长剑,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胸膛。
重甲修士低下头,看着从自己心口透出的,那截熟悉的、镶嵌着青玉的剑尖。
剧痛传来。
灵力在飞速流散。
他缓缓转过头,看到的,是挚友那张挂着冰冷笑容的脸。
他想问为什么。
但他张开嘴,涌出的只有鲜血。
最终,他跪倒在地,生机断绝。
那柄巨大的双手剑,倒插在他的身旁。
日升月落,寒暑交替。
尸骨化为尘土。
只有那柄巨剑,依旧屹立不倒,剑身上渐渐缭绕起黑色的怨气。
它在等待,在积蓄。
百年后,剑身发出嗡鸣,将主人最后一丝残存在天地间的执念吸入其中。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巨剑拔地而起,化作身披残破铠甲的剑魂,双目燃烧着复仇的血焰,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视野内的一切生灵。
那日,年轻,还未冠以剑尊之名的墨林离突破“锁魂大阵”,与剑魂对峙。
修为的差距如天堑,不过几息,剑魂便持剑倒下。
墨林离上前一步,长剑归鞘。
他并指为剑,点在了剑魂的眉心。
剑魂的身躯在原地凝固了。
就在其即将消散的瞬间,一股磅礴的情绪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剑魂体内汹涌而出,冲向墨林离的识海。
滔天的愤怒,撕心裂肺的悲伤,无法置信的背叛……
是一个修士千百年修行毁于一旦的不甘。
“……”
年轻的墨林离顿了一下。
他抬手,指尖触碰了一下自己湿润的眼角。
那滴泪的触感,冰凉,然后迅速在焦土山脉灼热的空气中蒸发。
陌生。
像清晨凝结在剑刃上的第一滴露水,触之即散,无迹可寻。
他并没有过这种体验。
白泽一族,生于天地之初,与世隔绝,居于一处名为“不知春”的秘境。
此地四季如春,万物生生不息。
白泽的幼崽降生时,便与其他种族截然不同。
他们无需学习,无需教导。
当第一缕光照亮他们新生的眼眸时,过去未来,万事万物,便如同画卷般在他们识海中展开。
他们知晓星辰的轨迹,明白法则的流转,洞悉生命的轮回。
唯独一个孩子是例外。
在所有新生的白泽幼崽开始讨论起千百年前的某场神魔大战时,那个孩子只是安静地躺着。
他的眼睛睁着,银白色的,像两块纯净的琉璃。
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天地万物。
一片空白。
在其余兽的议论中,小墨林离看着头顶一片缓缓飘落的树叶,观察着阳光如何穿透它。
然后,他伸出小小的手,想要去接住它。
同族的幼崽们很快就发现他的“异常”。
“少主,昨日星轨变动,预示着三千年后东海会有一次大劫,你怎么看?”
孩子没有回答,他正蹲在溪边,用手指戳着水里一条逆流而上的灵鱼。
“少主,那株‘问心草’五百年后会诞出灵智,衍化为新的山神,你为何要去摘它的叶子?”
“少主,你为何总是沉默?”
他不是沉默,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