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
“城西寺庙……”
林子轩嘴里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在确认什么。
“那里有什么吗?是那个偷她命格的人?”
“我现在就去城西,把那座什么破庙给拆了!”
“林小友,稍安勿躁。”
苏沐的声音悠悠传来。
“这可不是拆了庙就能解决的事。”
“那怎么办?”
他盯着苏沐,“你总是有办法的,对不对?”
“办法嘛,自然是有的。”
女人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既然知道地方了,那就去看看。”
“既然如此,我留下来照看。”
一直沉默的赤霄突然迈开步子,走到了林子轩身边。
他仰起小小的脸,那双金色的竖瞳扫视众人。
林子轩低头看了一眼小魔君,脸上满是怀疑。
“你留守?”
赤霄没有被林子轩那道审视的目光影响。
“这里需要人守着。”
“他们两个现在毫无反抗之力,施术者若有后手,随时可以动手脚。”
他的声音是童音的稚嫩,但内容却清晰得不像个孩子。
“如若要速战速决,苏…前辈与洛姐姐要去,你也一定要去。”
“如此,只有我能留下。”
林子轩皱着眉。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比如“你一个小鬼能做什么”——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林子轩的神通在修真界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与他那个近日里大放异彩的姐姐林会琦相对……如果追求速度,确实需要他。
“……行。”
男人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然后转向苏沐。
“城西寺庙,现在就去?”
苏沐将折扇“唰”地一下合拢,在掌心轻轻敲了敲。
她看了一眼天色。
“自然。”
“不过…出发之前——”
女人瞥着洛樱苍白的脸色,手上下一晃,一个瓷白的小玉瓶便出现。
“小妹妹,吃吧。”
“……多谢前辈。”
少女接过玉瓶,倒出一粒,咽了下去。
药力化开,干涸的经脉得到滋润,但心中的焦虑和无力感却丝毫未减。
她微微侧头,隔着半阖的门,静静地看着里面。
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
朔离穿着那身沾满血污和尘土的黑色劲装,嘴唇毫无血色。
聂予黎则被临时安置在旁边的软榻上。
男人脸上七窍流血的痕迹已经被赵书言用湿布巾小心地擦拭干净,但那身月白色的丝袍上,依旧沾着大片刺目的血迹。
两人都静静地躺着,胸口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已经停止了呼吸。
如果不是苏沐之前布下的阵法还在维持着他们最后一丝生机,这几乎就是两具尸体。
洛樱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居然让朔师兄与聂师兄伤至如此。
……无论,无论是谁……
她都不会放过他。
林子轩深吸一口气。
“走吧。”
男人撂下这两个字,便第一个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别院门口走去。
玄色的衣摆在夜风中划开一道利落的弧线,苏沐跟在他身后,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步调。
洛樱最后看了一眼房间的方向,也快步跟了上去。
“小家伙,看好家。”
苏沐出门前,回头对着厅内那道小小的身影说了一句。
“嗯。”
赤霄应了一声。
门被带上,院子里恢复了寂静。
小魔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那间紧闭的厢房。
吱呀——
门被他轻轻推开一道缝。
他侧身挤了进去,又将门重新关好。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杂着苏沐布下的阵法所散发出的奇异香气。
床上和软榻上,躺着两个一动不动的人。
赤霄走到床边,他仰起头,那双金色的竖瞳静静地看着床上之人。
昏黄的灯光下,朔离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平日里总是含着几分懒散笑意的唇紧抿着,毫无血色。
她就那么安静地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
但赤霄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上被抽走。
那是比灵力更本源的东西。
是命。
……
【魔君大人!我们这次收获颇丰啊!】
【我不仅搞到了凡界王朝的气运,还窃了不少前天命之人的气运,之后您的大业肯定能实现!】
【……魔君大人?】
在那次“怒”之疫鬼的战斗中,赤霄感受到了熟悉的东西。
这些修士或许会难以分辨凡界的鬼怪怨气与自魔域酝酿而生的魔气,甚至于长期浸于修真界的苏沐都会难以察觉,而当时的聂予黎神志不清……
但赤霄绝不会认错。
——因为,这就是他自身的魔气。
赤霄那控血的神通经过变换成长后,便衍生出了【血契】的能力。
凡被施以【血契】者,无论人妖鬼,无论生死魂魄,都将化为施术者的“血傀”。
血傀,无心,无我,无思。
其一切行动,皆由他的意志所驱使,如同提线木偶,不得有半分违逆。
其一切力量,皆源于他的赋予,若赤霄不允,便与凡人无异。
生杀予夺,皆在魔君一念之间。
这也是为何,赤霄座下的魔将,明明受尽压榨,却从不敢背叛——而一旦抓到机会,他们就会拼了命的挣扎。
他们的魔气,他们的力量,甚至他们的生命,都非自身所有,而是来自他们那位年轻魔君的“恩赐”。
而就在“怒”之疫鬼失控的那一刻,赤霄便感知到了那股熟悉的、被他“恩赐”出去的魔气。
微弱,驳杂,却源于同根。
不需要过多的思索,他便猜出了大概。
定是自己麾下那个蠢货,为图气运,私自与这凡界的“天命之人”做了交易,造出了这凡界疫鬼。
而朔离的状态也与其脱不了干系。
毕竟,那个废物的神通就与“窃”相关——无论是窃气运,还是窃机缘,甚至是命格。
当赤霄推断出这一切时,他第一时间就打算将其告知于朔离的。
但——
为什么这个家伙不把他与她安排在一起?
为什么仅仅只是脱离了一会他的视线,就伤成这样?
“……”
赤霄伸出手,似乎想触碰那张苍白的脸,但指尖在离皮肤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