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并非虚无,而是充斥着破碎光影、扭曲法则和灵魂撕裂般剧痛的黑暗。江淮的意识在其中沉浮,如同一艘在暴风雨后支离破碎的船骸,随时可能被最后的浪头彻底拍散。
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无数混乱的感官碎片在轰鸣——是“门”后混沌法则蛮横冲刷后的残响,是自身“源血碎屑”在极限刺激下濒临崩溃的哀鸣,是古堡能量强行维系他一线生机带来的、冰火交织的撕裂感。
偶尔,在那无尽的痛苦与混乱中,会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感知。
他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手,带着一种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近乎急促的频率,检查着他几乎崩坏的身体。磅礴而精纯的永夜能量,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试图缝合他灵魂与肉体的创伤,压制那仍在肆虐的法则反噬。
他听到一个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慵懒或威严,而是压抑着某种……焦躁?甚至是……一丝极淡的惊怒?
“……灵魂烙印震荡……法则污染深度侵蚀……‘碎屑’活性失控阈值……”断断续续的词语,如同冰冷的雨点砸落。
有时,那声音会靠近,几乎是在他意识耳边低语,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复杂到极致的语气:
“……坚持住,江淮。你还不能……就这么碎了。”
“……该死的‘源血’反冲……比预估的强烈了……三倍不止……”
“……这把钥匙……若是就此报废……”
最后那句低语,带着一种近乎不甘的意味,仿佛一件倾注了无数心血的作品,在即将完成的刹那出现了致命的瑕疵。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那纯粹的、令人疯狂的剧痛开始缓缓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和空洞。仿佛他整个人都被那扇“门”掏空了,只留下一具勉强拼凑起来的、布满裂痕的躯壳。
他开始能模糊地感觉到身体的存在——躺在冰冷而熟悉的平面上(似乎是他在古堡休息处的那张石榻),周身被一股温和而强大的永夜能量包裹着,如同浸泡在修复液中。双手处传来一种奇异的麻木感,那曾经灼热奔腾的暗金纹路,此刻仿佛陷入了沉睡,只余下黯淡的痕迹和隐隐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抽痛。
他尝试着,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
朦胧的视野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石榻旁一张阴影凝聚而成的椅子上的伊丽莎白。
她依旧是那身华贵的长裙,但江淮敏锐地察觉到,她那永远一丝不苟的金发,有几缕散乱地垂在了颊边。她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白,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那双碧眸正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眉心微微蹙起,仿佛在沉睡中也不得安宁。
她的一只手,正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精纯的永夜能量正通过那冰冷的接触点,持续不断地、缓慢地流入他干涸的体内,滋养着他破碎的经脉和灵魂。
这一幕,让江淮几乎停滞的思维产生了瞬间的恍惚。
伊丽莎白……在守着他?亲自为他维持生机?
这与他认知中那个高高在上、视仆从为工具的女王形象,产生了巨大的反差。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目光的注视,伊丽莎白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碧眸在初睁时,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倦意,但在与江淮视线接触的瞬间,便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平静,如同冰封的湖面,将所有情绪都掩盖了下去。
“醒了?”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以往的冰冷疏离,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江淮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发出了一声沙哑破碎的气音。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痛。
伊丽莎白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她收回搭在他手腕上的手,那持续的治愈能量也随之停止。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如同扫描仪般,仔细检查着他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