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不知何时跟了来,手里攥着块新刻的骨片,上面是朵完整的月骨花,花芯处刻着个极小的“接”字。
“沈大哥,用这个试试。”他把骨片塞进坛基的缝隙,骨片立刻发出暖光,周围的蚀骨纹竟像遇了暖阳的冰,慢慢舒展开来。
“是骨相共鸣。”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接骨人最厉害的不是术法,是能让万物认得出自己的骨脉,“这孩子的骨片带着新生的气,旧骨认得这股气。”
沈砚突然明白该怎么做了。他让孟铁衣将月髓骨粉调成糊状,顺着坛基的缝隙灌进去,又让苏晚以血为引,在阵图上补画月轨的弧线。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坛基突然震动起来,七十二根引骨柱同时发出嗡鸣,柱身的蚀骨纹竟顺着月髓骨粉凝成的线,慢慢往镇坛骨上聚。
“它们在回家。”苏晚望着那些流动的纹路,像看见无数散落在外的魂,终于找到了归处,“蚀骨教把接骨术拧成了害人的法,可骨头本身记得怎么归位。”
镇坛骨上的蚀骨纹越聚越多,渐渐凝成个漆黑的球,却在接触到少年骨片的刹那,突然裂开道缝,里面渗出点玉色的光——那是月骨原本的颜色。
沈砚立刻将带来的月骨花籽撒在裂缝处,籽落即生,根须顺着裂缝往里钻,转眼间就开出朵双色花,一半墨黑如旧骨,一半玉白如新月。
“这是‘接魂花’。”孟铁衣看着花瓣上流转的纹路,突然红了眼眶,“圣师当年说过,等这花开了,就没人再骂他是碎月元凶了。”
坛基下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有无数骨头在轻轻碰撞。沈砚俯身贴耳去听,竟听见些模糊的低语,是当年枉死的补月人在说话,说终于等到有人来接他们回家了。
太阳升至头顶时,新月坛的蚀骨纹已褪得干干净净,露出的旧玉。
七十二根引骨柱上都开出了月骨花,花茎缠着柱身往上爬,将那些狰狞的刻痕都遮成了温柔的模样。
回程的路上,小少年捧着块从坛基上捡的碎骨片,上面的接骨阵纹里嵌着点花屑。
“孟师傅,以后这里能种满花吗?”他仰着头问,阳光透过花影落在他脸上,像撒了层金粉。
孟铁衣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不仅要种花,还要在这里盖座新的接骨坊。”
他望向沈砚和苏晚,“让天下人都知道,骨头碎了能接好,人心裂了,也能靠着这点花香气,慢慢暖回来。”
沈砚摸了摸怀里的守月人令牌,上面的月骨花纹被汗水浸得发亮,与坛基上的接骨阵隐隐共鸣。
他想起终章时守月人说的话,月归之境从不是说世间再无裂痕,是说总有那么些人,带着接骨的本事,把裂痕变成花开的地方。
快到骨烬城时,远远看见孩子们站在城门口,手里举着用月骨花编的花环。
风拂过花海,送来阵阵清香,像天地在轻轻叹息,说那些碎过的、裂过的,终究会被这香气缠着,长成新的筋骨。
苏晚忽然停下脚步,往骨札里添了片新的竹片,用骨针刻下“新月坛”三个字,旁边画了朵半黑半白的花。
“这是最好的注解。”她把骨札递给沈砚,“接骨人接的从来不是完美无缺的天地,是让所有残缺,都能找到自己的归处。”
沈砚望着骨札上新添的纹路,突然觉得那些旧痕与新痕缠在一起,倒像条生生不息的河,正带着满河的花香,往更远的地方流去。
而他们要做的,不过是顺着这河,慢慢走,轻轻接,让每朵落在水里的花,都能找到扎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