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京城朱雀大街的“嫣红阁”水粉斋前,排起了蜿蜒长队。朱红漆柱上悬着新换的鎏金匾额,檐下挂着的海棠花形灯笼随风轻晃,映得柜台后雪嫣红一身烟霞色罗裙,鬓边簪着支嵌珍珠的海棠簪,指尖正捻着一盒新制的胭脂,笑盈盈地向顾客解说:“这‘海棠春睡’是今岁胭脂令的头牌,用暮春带露海棠花汁,掺上江南珍珠粉、蜀地朱砂,经九蒸九晒,再兑入三年陈的玫瑰露调和,上脸是温润的嫣红色,不挑肤色,还能留香三日呢。”
她话音刚落,排队的妇人便纷纷加价订购。雪嫣红眼波流转,瞥见人群外立着一道玄色身影,腰间挂着个暗纹胭脂盒形状的玉佩,正是慕容云海。他今日未戴面具,一身常服却难掩清贵之气,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沉凝,显然是为暗访之事而来。
待客流稍减,雪嫣红遣退伙计,引慕容云海入后堂。后堂暖阁里,博古架上摆满了各式胭脂盒,有螺钿嵌宝的,有竹编雕花的,还有素瓷描金的,每一盒都贴着精致的笺纸,写着胭脂名称。雪嫣红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时,里面整齐码着五十盒胭脂,色泽从浅粉到深红,渐变有序。
“这便是‘胭脂令’全套信物。”雪嫣红指尖划过盒面,“每一种胭脂对应一处暗访之地,制作工艺各有不同。你看这‘清风脂’,用桃花瓣捣碎,加少量米粉晒干压饼,制作最简易,是给百姓传递消息的信物;这‘朱砂痣’,用朱砂、紫草汁调和,加了少许龙脑,色泽浓艳,是紧急情报的标记;还有这‘醉芙蓉’,用木芙蓉花汁、云母粉、麝香调和,九蒸九晒而成,香气醇厚,只有烟雨阁核心成员能用。”
慕容云海拿起一盒“海棠春睡”,胭脂质地细腻,指尖捻开,嫣红之色映着天光,竟带着几分温润的珠光。“你费心了。”他声音低沉,“此次借胭脂令暗访,既要避开朝堂眼线,又要收集贪腐实证,全靠你这嫣红阁做掩护。”
雪嫣红笑了笑,从另一个锦盒中取出五十张笺纸,上面写着各式胭脂妆名:“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妆容图谱。你暗访时身份不同,妆容也需适配。若扮作富商,便用‘醉花荫妆’,眉如远山,唇点‘醉芙蓉’,面颊薄施胭脂,显富贵雍容;若扮作游学先生,便用‘淡扫妆’,眉峰轻描,唇涂‘玉露脂’,只在颧骨处淡淡晕开,显清雅斯文;若扮作江湖客,便用‘剑眉妆’,眉形锐利,唇点‘赤霞脂’,胭脂色偏暗,添几分英气。”
她又取出两套衣物,一套是玄色暗纹青衫,衣襟处绣着极淡的海棠花纹,用胭脂粉调和染料染成,不仔细看难以察觉;另一套是素色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桃花,同样掺了胭脂粉染色。“这是我按五十种古风造型改良的,男装侧重隐蔽,女装方便我随行协助。你看这青衫,腰间玉佩是胭脂盒形状,内藏机关,可装密信;这襦裙,袖口缝着暗袋,能藏‘清风脂’信物。”
慕容云海看着她眼底的亮光,心中暖意涌动。自结识以来,她总能用这些看似寻常的水粉胭脂,化解一次次危机。此次胭脂令暗访,更是将她的专业智慧与他的家国抱负完美契合。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温热:“此番暗访,前路凶险,你不必随行,待我归来便是。”
雪嫣红摇头,眼底带着坚定:“嫣红阁是胭脂令的根基,我若留在京城,反而容易引人怀疑。再者,我懂胭脂制作,能以水粉商的身份掩护你,遇到紧急情况,还能以美妆之术化解危机。你忘了,上次在苏州,我便是用‘啼妆’和‘红泪脂’,让那贪官的妾室吐露了实情。”
慕容云海知晓她的性子,一旦决定之事,便不会轻易改变。他轻叹一声,点头应允:“好,那你务必保重。我们以胭脂为记,每到一处,便在当地胭脂铺留下对应胭脂的订单,你便知晓我平安。”
三日后,慕容云海以嫣红阁总商的名义,带着雪嫣红和两名心腹,踏上了暗访之路。第一站,便是京郊的临江县。临江是漕运重镇,近年常有百姓上报粮饷被克扣,官吏勾结漕帮,中饱私囊,民怨沸腾。
抵达临江时,已是黄昏。慕容云海扮作胭脂商,一身青衫,唇上薄涂“墨玉脂”,这胭脂用墨玉粉、紫草汁调和,色泽偏暗,能伪装出几分病气,不易引人注目;雪嫣红则扮作他的账房先生,一身素色布裙,眉如新月,唇点“素心梅”胭脂,妆容是清雅的“月娥妆”,眉眼间带着几分干练。
两人住进了城南的悦来客栈,刚安顿好,便有伙计送来一盒胭脂,正是嫣红阁的“红泪脂”。雪嫣红打开一看,胭脂旁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漕运码头,三更”。
三更时分,月色如霜。慕容云海和雪嫣红悄然来到漕运码头,只见一艘漕船旁,立着一个身着粗布衣裙的妇人,面颊上带着泪痕,脸上的胭脂晕开,正是“啼妆”的样式——这是雪嫣红特意设计的,用“红泪脂”薄涂面颊,遇泪即化,既能传递冤情,又不易被察觉。
“二位是嫣红阁来的先生吧?”妇人声音哽咽,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清风脂”,“我夫君是漕船纤夫,上月为了讨要被克扣的粮饷,被漕帮的人活活打死。那些官老爷和漕帮勾结,不仅扣粮饷,还把赈灾的粮食换成了陈米,卖给百姓……”
雪嫣红接过“清风脂”,只见胭脂上刻着一个“漕”字,这是百姓传递情报的暗号。慕容云海沉声道:“你可有证据?”
妇人从怀中掏出一张账本残页:“这是我夫君偷偷记下的,漕帮每次换粮的数量和官员分赃的比例。”
慕容云海接过账本,目光锐利如鹰。他让心腹将妇人安置好,随后与雪嫣红潜至漕运衙门附近。衙门后院的书房还亮着灯,透过窗纸,能看到两个官员正在饮酒作乐,桌上摆着的胭脂盒,正是嫣红阁的“醉芙蓉”——这是贪官与漕帮联络的信物,意味着他们又在密谋分赃。
雪嫣红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胭脂盒,里面装着“迷迭香脂”,这胭脂用迷迭香花汁、薄荷油调和,遇热便会散发香气,能让人昏昏欲睡。她将胭脂盒放在书房窗外的窗台上,借着晚风,香气渐渐飘入屋内。
片刻后,屋内的官员便倒在桌上昏睡过去。慕容云海潜入书房,在书架后找到了完整的账本和官员勾结漕帮的信件。正欲离开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漕帮的人来了。
雪嫣红立刻拉着慕容云海躲到屏风后,她迅速从怀中取出“赤霞脂”,在两人面颊上快速晕开,又将慕容云海的青衫领口扯松,自己则解开鬓边的簪子,让发丝散乱几分。漕帮众人进屋,见桌上官员昏睡,正要动手,却见屏风后走出一对“醉醺醺”的男女。
“哎呀,张大人、李大人,你们怎么睡在这里?”雪嫣红故意装作醉态,声音娇媚,脸上的“赤霞脂”衬得面色绯红,正是“醉妆”的样式,“我们是嫣红阁来的,特意送新制的‘醉芙蓉’来,没想到大人这般好客,竟喝醉了。”
漕帮众人见两人衣着华贵,面色绯红,身上带着胭脂香气,果然不疑有他,只当是官员请来的胭脂商。慕容云海顺势搂着雪嫣红的腰,语气带着几分醉意:“既然大人睡着了,我们明日再来拜访。”说着,便带着雪嫣红从容离去。
离开漕运衙门,两人回到客栈。慕容云海看着雪嫣红脸上未褪的“赤霞脂”,眼底带着笑意:“你这‘醉妆’,倒是救了我们一次。”
雪嫣红擦去脸上的胭脂,笑道:“这‘赤霞脂’不仅能扮醉,还能驱虫辟邪,是我特意加了艾草汁制作的。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保管管用。”
第二日,慕容云海让心腹将账本和信件送往京城的烟雨阁分部,同时以胭脂令的名义,召集了临江的乡绅和百姓代表。在临江城隍庙,慕容云海摘下伪装,露出二皇子的身份,将贪官勾结漕帮、克扣粮饷、倒卖赈灾粮的罪证公之于众。百姓们群情激愤,纷纷要求严惩贪官。
慕容云海当即下令,让烟雨阁的人查封漕运衙门,抓捕涉案官员和漕帮头目。同时,他让雪嫣红取出“清风脂”,分发给百姓:“此乃胭脂令信物,日后若再遇贪官污吏,可凭此脂到当地胭脂铺报案,本王必当为你们做主。”
百姓们捧着“清风脂”,热泪盈眶,纷纷高呼“二皇子千岁”。有老者自发组织,将“胭脂为记,清风满途”八个字写在牌匾上,送到了嫣红阁的临江分铺。
离开临江,第二站便是清河盐场。清河盐场是全国最大的盐场,近年盐价飞涨,百姓买不起盐,只能吃淡食,而盐场官员却勾结盐商,私卖官盐,囤积居奇。
此次,慕容云海扮作盐商,一身锦袍,衣襟绣着金线海棠,唇点“醉芙蓉”胭脂,妆容是“花钿妆”,眉峰处贴了一枚小巧的珍珠花钿,显富贵逼人;雪嫣红则扮作他的夫人,一身霞帔,裙摆绣着芙蓉花纹,用胭脂粉染成淡红色,妆容是“醉花荫妆”,面颊晕着“醉芙蓉”胭脂,眉如远山,眼含秋水,尽显温婉华贵。
两人住进盐场附近的富贵客栈,刚入住,便有盐商前来拜访。为首的是盐商巨头王元宝,他见慕容云海衣着华贵,身边的夫人貌美如花,又听闻是从京城来的胭脂商,想要跨界做盐生意,立刻热情款待。
席间,王元宝频频试探,慕容云海则故作贪婪,说愿意出重金与他合作,垄断清河盐场的盐运。王元宝大喜,果然放松了警惕,酒过三巡,便开始吹嘘自己与盐场总管李大人的关系,说只要有钱,就能拿到最低价的官盐,还说上个月刚囤积了十万斤盐,等盐价再涨一倍就出手。
雪嫣红趁机给王元宝的夫人敬酒,夸赞她的妆容精致,顺势拿出一盒“同心莲”胭脂:“这是嫣红阁新制的胭脂,用并蒂莲汁、珍珠粉、麝香调和,不仅色泽艳丽,还能增进夫妻感情。姐姐若不嫌弃,便收下吧。”
王元宝的夫人见胭脂色泽嫣红,香气宜人,立刻收下,还拉着雪嫣红的手,说起了悄悄话:“妹妹有所不知,这盐场的生意,全靠李大人照应。李大人最喜欢嫣红阁的胭脂,尤其是那‘朱砂痣’,每次我们送他一盒,他便给我们多批一成盐。”
雪嫣红心中一动,“朱砂痣”是紧急情报的标记,看来这李大人贪腐程度极深。她笑着回应:“原来李大人也喜欢我们嫣红阁的胭脂,改日我们定当亲自送几盒过去,也好请李大人多多关照。”
晚宴过后,慕容云海和雪嫣红潜至盐场总管府。府中戒备森严,雪嫣红便用“迷迭香脂”迷晕了门口的守卫,两人潜入书房。书房的暗格里,果然藏着李大人与盐商勾结的账本和信件,上面详细记录了每次私卖官盐的数量、金额,以及分赃比例。
正欲离开时,李大人突然回来了。雪嫣红立刻拉着慕容云海躲到书架后,她迅速从怀中取出“翠微脂”,在两人面颊上淡淡晕开,又将慕容云海的锦袍下摆扯了扯,自己则整理了一下霞帔,装作是来送胭脂的商人夫妇。
李大人走进书房,见书架后有人,顿时警觉:“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