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十三年的秋，来得格外清爽。京郊的桂树刚绽出金黄的花蕊，水粉斋的门庭便已被踏破了门槛——自春日后宫推行“节气妆”后，宫廷风尚迅速传至民间，百姓们争相效仿，从大家闺秀到市井女子，皆以水粉斋的节气胭脂为傲，连带着水粉斋的生意，比往日火爆了数倍。
雪嫣红坐在靠窗的梨花木桌前，指尖捻着一枚刚采摘的金桂花瓣，对着晨光细看。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是制作秋日“桂蕊妆”胭脂的最佳原料。她面前的长案上，摆着十余种秋日花卉，从金桂、银桂到菊花、芙蓉，皆是清晨带露采摘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坊主，城西张府的夫人派人来订‘桂蕊霜’，说是要给自家小姐准备及笄礼的妆容，要最好的料子。”伙计阿福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本账本，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还有城东的李大人府，要订二十盒‘菊英脂’，说是送给出嫁的侄女当嫁妆。”
雪嫣红闻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告诉张府的人，‘桂蕊霜’会用头茬金桂制作，再加入东珠粉，保证色泽温润，留香持久。李大人府的‘菊英脂’，按最高规格来，盒盖上刻上缠枝菊纹，显得喜庆。”
“好嘞！”阿福应着，转身就要去吩咐，却又被雪嫣红叫住。
“等等，”雪嫣红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用小楷写着几行字，“把这个交给送胭脂的伙计，让他送到张府时，顺便打听一下张老爷最近的动向，尤其是和城南盐商的往来。”
阿福接过纸条，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自春日协助慕容云海传递情报后，水粉斋的伙计们大多成了烟雨阁的外围暗桩，送胭脂的同时打探消息，已是常事。他郑重地点点头：“坊主放心，保证办妥。”
待阿福离开后，雪嫣红起身走到工作台前，开始制作秋日的第一款节气胭脂——“桂蕊霜”。她先将金桂花瓣放入瓷钵中，加入少量清水，用银杵轻轻捣成花泥。这银杵是慕容云海特意寻来的，质地细腻，捣花时不会破坏花瓣的天然香气。捣好的花泥用细绢过滤三遍，取澄清的花汁，倒入铜锅中，加入适量的蜂蜜和珍珠粉，用文火慢熬。
熬制胭脂的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火不能太旺，否则会破坏花汁的香气；也不能太弱，否则膏体不够浓稠。雪嫣红守在铜锅旁，时不时用银勺搅拌一下，目光专注而认真。她想起现代做美妆产品时的严谨，与此刻制作古法胭脂的细致，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对美的追求，从来都需要精益求精。
不知不觉间，铜锅中的花汁渐渐浓稠，散发出浓郁的桂花香。雪嫣红关火，将膏体倒入早已准备好的白瓷盒中，待其自然冷却凝固。冷却后的“桂蕊霜”色泽金黄，如凝脂般细腻，轻轻涂抹一点在手腕上，香气清冽持久，带着秋日特有的清爽。
“这‘桂蕊霜’倒是比春日的‘醉春霞’更显清冽。”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雪嫣红抬头，只见慕容云海一身月白锦袍，面戴玉色面具，立在门口，腰间系着那枚胭脂色丝绦，与桌上的“桂蕊霜”恰好相映。
“你怎么来了？”雪嫣红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起身迎上去，“今日不用处理烟雨阁的事吗？”
慕容云海走进来，目光落在桌上的胭脂盒上，眼中带着赞赏：“刚处理完一桩公务，便想来看看你制作秋日胭脂。这‘桂蕊霜’的香气，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想来民间又要掀起一阵追捧热潮了。”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报，递到雪嫣红手中：“这是近日暗访得到的消息，城南盐商勾结部分官员，私贩官盐，牟取暴利，甚至克扣盐工的工钱，导致盐工们怨声载道。张府的张老爷，便是其中的关键人物，所以才让你打探他的动向。”
雪嫣红接过密报，快速浏览一遍，眉头微微蹙起：“私贩官盐是重罪，这些人竟敢如此猖獗。那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已让人收集了他们的罪证，只是还缺一个契机将他们一网打尽。”慕容云海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盒刚制作好的“桂蕊霜”，轻轻打开，“秋日宫宴在即，皇后定会让你拟定秋日节气妆，到时你可在妆容中暗藏暗号，将盐商与官员勾结的消息传递给宫中的眼线，再借皇后之手，引出这些人的罪证。”
雪嫣红眼中一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让我在秋日节气妆的胭脂中藏入密信，再由宫女传递给皇后身边的暗桩？这样既不会引起怀疑，又能精准传递情报。”
“正是。”慕容云海点头，指尖轻轻拂过胭脂盒上的花纹，“而且秋日节气妆一旦在宫中推行，民间必然效仿，我们可以借‘胭脂令’之名，在民间散布盐商的恶行，引发百姓的不满，届时内外夹击，定能将这些贪腐之徒绳之以法。”
两人正商议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阿福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焦急：“坊主，不好了！门口来了一群官差，说是要查抄我们的胭脂，说我们的胭脂里藏有违禁物品！”
雪嫣红与慕容云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慕容云海快速走到屏风后隐藏起来，雪嫣红则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到门口。
门口站着十几个官差，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捕头，腰间挎着一把大刀，神色嚣张：“你就是水粉斋的坊主雪嫣红？有人举报你们私藏违禁物品，我们奉命查抄，快把所有胭脂都交出来！”
雪嫣红心中冷笑——这定是城南盐商怕事情败露，故意派人来捣乱，想要销毁可能藏有情报的胭脂。她面上却不动声色，从容道：“这位捕头，我水粉斋是合法经营的商铺，所有胭脂都是按古法制作，绝无违禁物品。若捕头不信，尽可搜查，但若是查不到任何东西，还请给我水粉斋一个说法。”
捕头冷哼一声，挥手示意手下进屋搜查。官差们一拥而入，翻箱倒柜地搜查起来，把店内弄得一片狼藉。雪嫣红站在一旁，目光冷静地观察着，看到有官差要去碰工作台前的胭脂盒，立刻上前拦住：“那些胭脂刚制作好，还未冷却，若是碰坏了，损失可就大了。”
就在这时，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捕头警惕地望去：“什么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