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后巷,货郎忽然低声道:“刘掌柜在尚书府地牢里,太子的人明日午时要提审他。”
老周脚步一顿:“有法子救吗?”
“阁主已经安排了,让‘夜莺’营的人伪装成狱卒混进去。”货郎从怀里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发霉的糕点,“地牢看守爱吃城南的桂花糕,这糕点里掺了蒙汗药,你设法送到狱卒手里。”
老周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糕点上的霉斑——那是用特殊染料画的,实则是地牢的布防图。他将糕点塞进袖中,又把那支藏着密信的毛笔递给货郎:“这是送往通州据点的信,让他们查太子与影阁交易的火药清单。”
货郎接过毛笔,转身消失在巷尾。老周望着他的背影,将剩下的“醉胭脂”藏进货郎留下的空担子里,挑着担子往城东走去。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根绷紧的弦。
***与此同时,皇城另一端的东宫偏殿,太子赵衡正烦躁地踱步。案上的青瓷碗里,汤药已经凉透,散发着苦涩的气味。
“还没查到是谁泄露了火药库的位置?”他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鎏金熏炉,香炉里的灰烬簌簌落下,沾了他一袍角。
站在殿下的影阁阁主单膝跪地,黑色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阴鸷的眼睛:“回太子殿下,烟雨阁的动作太快,我们的人刚靠近火药库,就被埋伏的弓箭手射杀了。”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属下怀疑,慕容云海已经启动了‘红蓝花令’。”
赵衡脸色骤变。他在暗中经营多年,自然知道“红蓝花令”意味着什么——那是烟雨阁压箱底的杀招,一旦启动,散布在京城乃至全国各地的据点都会联动,届时别说查他们的罪证,恐怕连自己安插在各部的人手都要被连根拔起。
“废物!”赵衡抓起案上的砚台砸过去,砚台擦着影阁阁主的耳朵飞过,在墙上砸出个豁口,“连个女人都盯不住!雪嫣红那个水粉斋,明摆着就是烟雨阁的眼线,你们为什么不趁早端了?”
影阁阁主低头道:“属下试过三次,每次都被她用些古怪法子化解。上次派去的死士,竟被她店里的‘卸妆水’泼得双目失明——那水里掺了腐蚀性的药草,却做得跟胭脂水粉一般无二。”
赵衡气得发抖。他早就看雪嫣红不顺眼,那个女人仗着有慕容云海撑腰,不仅在水粉生意上抢了贵妃娘家的门路,还几次三番坏他的事。前几日他让人在她的胭脂里下了毒,却被她用什么“皮肤测试纸”查了出来,反倒是自己派去的人被抓了把柄。
“明日午时,提审刘掌柜。”赵衡咬牙道,“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只要拿到烟雨阁的名册,慕容云海和雪嫣红,一个都跑不了!”
影阁阁主应声退下,殿内只剩下赵衡粗重的喘息。窗外,雨声不知何时又起,敲打着琉璃瓦,像无数只手在挠着人心。他没看到,窗棂上不知何时落了只黑色的鸽子,脚上绑着个极小的油纸包,里面是半朵风干的红蓝花。
***天快亮时,雪嫣红终于将最后一盒“醉胭脂”封进漆盒。阿香打着哈欠走进来,眼睛却亮得很:“小姐,城西布庄的王大娘刚才派人来说,‘新布’已经备好,就等‘染料’了。”
“染料”是指烟雨阁的密探,“新布”则是指准备好的藏身之处。雪嫣红点头:“让王大娘把第三排货架的蓝布都收起来,换成红色的——告诉她,‘染缸’里该添火了。”“染缸”是暗语,指刑部大牢,添火则意味着要动手救人。
阿香刚走,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雪嫣红心头一紧,摸出藏在发间的银簪——簪尖淬了麻药,是慕容云海硬塞给她的。
“谁?”她沉声问。
“是我,周掌柜。”门外传来老周沙哑的声音,“有批‘墨’要您过目。”
雪嫣红松了口气,打开门。老周肩上扛着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一股血腥味混着霉味飘了出来。“这是……”
“是刘掌柜。”老周压低声音,眼底带着红血丝,“夜莺营的人没能混进地牢,我们只好硬闯。刘掌柜受了刑,撑不了多久,阁主说,只有您能救他。”
雪嫣红心头一沉,连忙让老周把人抬进后院的密室。解开麻袋,只见刘掌柜浑身是血,胸前的伤口深可见骨,气息已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他肋骨断了三根,还中了影阁的‘七日醉’。”老周从怀里掏出个小瓶,“这是阁主送来的解药,可他伤得太重……”
雪嫣红没说话,迅速从医药箱里取出酒精棉、止血粉和绷带——这些都是她用现代知识改良的急救用品。她先用烈酒给小刀消毒,小心翼翼地剜出刘掌柜伤口里的碎布,又撒上掺了三七和龙骨的止血粉,动作快而稳,丝毫不见慌乱。
“七日醉是种慢性毒药,会让人意识模糊,说出心底的秘密。”她一边给刘掌柜喂解药,一边对老周说,“你去烧桶热水,再把我放在窗台上的那盆‘醒神草’拿来——那草的根须熬水,能暂时护住他的心神。”
老周应声而去,密室里只剩下雪嫣红和昏迷的刘掌柜。她看着刘掌柜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忽然想起慕容云海昨夜眼底的疲惫。这些藏在暗处的人,为了所谓的“大义”,把性命当筹码,到底图什么?
正想着,刘掌柜忽然呻吟一声,睫毛颤了颤。雪嫣红连忙俯身,听见他含糊不清地说:“账本……在……胭脂盒……”
胭脂盒?雪嫣红心头一动。刘掌柜是做胭脂生意的,他的账本会藏在胭脂盒里?她想起前几日刘掌柜送来的那批订单,其中有个描金漆盒,上面画着红蓝花,当时只当是普通的装饰……
“老周!”她扬声喊道,“快去前柜,把那个画着红蓝花的描金漆盒拿来!”
老周很快把盒子拿来,雪嫣红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盒胭脂,并无异样。她拿起其中一盒,忽然发现底部比寻常盒子厚了些。用小刀撬开底板,里面果然藏着一卷油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户部尚书与太子的往来账目,甚至还有几笔与西域商人的交易记录,日期与影阁运送火药的时间正好吻合。
“找到了!”雪嫣红激动地将油纸卷好,塞进怀里,“这就是太子勾结影阁的铁证!”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忽然被撞开,阿香脸色惨白地冲进来:“小姐,不好了!影阁的人包围了水粉斋,说我们私藏钦犯!”
雪嫣红心头一凛,迅速将油纸卷交给老周:“你带着账本从密道走,去通州找据点的人。告诉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将账本送到江南,交给‘水榭’的人。”水榭是烟雨阁在江南的总舵,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老周刚钻进密道,外面就传来砸门的声音。雪嫣红深吸一口气,将刘掌柜藏进密室的暗格里,又用书架挡住入口,这才转身走出后院。
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已经闯进了水粉斋,为首的正是影阁阁主。他那双阴鸷的眼睛扫过雪嫣红,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