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浓了,胡同里的灯光一盏盏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户,洒在屋里的水泥地上。沈浩窝在母亲怀里,听着父母商量着明天去看苏嫂子的事,还有父亲对仓库工作的叮嘱,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苏师傅的去世是个悲剧,可这个悲剧也让家里人更懂得珍惜彼此,更重视平安。而他,虽然只是个两岁的孩子,却也想为苏晴做些什么 —— 哪怕只是送一罐奶粉,一句模糊的关心,也好过让她像前世那样,独自承受苦难。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秀莲就起床了。她从柜子里翻出一罐未开封的奶粉 —— 这是沈浩满月时亲戚送的,一直没舍得喝,现在正好给苏晴带去。又从米缸里舀了两斤白面,装进一个蓝布包里,再把几个煮好的鸡蛋放在一个小篮子里,用布盖好,生怕凉了。
沈浩被母亲的动静吵醒,揉了揉眼睛,看到桌上的奶粉罐,立刻明白了要去看苏晴,兴奋地从炕上爬起来,伸手去够奶粉罐,嘴里念叨着 “晴晴、奶”。李秀莲笑着把他抱起来,给他穿上小褂子:“咱小浩真乖,知道疼姐姐。”
沈建国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干净的工装,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自行车的刹车和车胎,确保路上安全。一家人收拾妥当,便推着自行车出了门。夏日的清晨还带着点凉意,风一吹,胡同里的槐树叶沙沙作响,卖豆浆的梆子声从街角传来,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可想到苏嫂子和苏晴,沈浩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苏师傅家住在农机厂家属院的最里面,是一间低矮的小平房。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针一样扎在人心上。沈建国停下自行车,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
开门的是苏嫂子,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上还挂着泪痕,原本圆润的脸颊瘦了一圈,看起来格外憔悴。看到沈建国和李秀莲,她愣了一下,随即眼圈又红了,声音沙哑地说:“是建国兄弟和弟妹啊,快进来坐。”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旧木桌,两把掉漆的椅子,靠墙放着一个衣柜,衣柜上摆着苏师傅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工装,笑得很憨厚。苏晴坐在炕沿上,怀里抱着个布娃娃,正是前几天她递给沈浩玩的那个。她看到沈浩,先是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大眼睛里满是不安,然后又好奇地盯着沈浩手里的奶粉罐,小嘴唇动了动,却没敢说话。
“嫂子,我们来看看你和晴晴。” 李秀莲把布包和篮子递过去,声音放得很轻,“这是点白面和煮鸡蛋,还有罐奶粉,给晴晴喝。你也得好好吃饭,别把身子熬坏了。”
苏嫂子接过东西,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谢谢你们…… 谢谢弟妹还想着我们娘俩儿。昨天晴晴还哭着要爸爸,要奶粉,我都不知道该咋哄……” 她擦了擦眼泪,把苏晴抱起来,放到沈浩面前,“晴晴,跟弟弟说谢谢。”
苏晴看着沈浩,小声说了句 “谢谢弟弟”,然后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奶粉罐,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像是怕弄坏了。沈浩从母亲怀里滑下来,走到苏晴身边,把手里攥着的一块水果糖递过去 —— 这是他昨天特意让母亲留的,本来想自己吃,现在却想给苏晴。
苏晴看了看苏嫂子,见母亲点头,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亮,嘴角也微微向上扬了扬。这是她父亲去世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嫂子,你别太难过了,身体要紧。” 沈建国坐在椅子上,看着屋里的景象,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已经跟仓库主任说了,他说会帮着问问厂里,看能不能给你安排个活儿。要是暂时没消息,你就跟我们说,家里有啥需要帮忙的,千万别客气。”
“是啊,嫂子。” 李秀莲也跟着说,“晴晴要是没人看,就送到我们家,跟小浩一起玩。我在家也没事,能帮你照看着,还能给孩子做顿热乎饭。”
苏嫂子感激地看着他们,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一个劲地说:“谢谢你们…… 谢谢建国兄弟,谢谢弟妹……”
从苏嫂子家出来时,日头已经爬得老高,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沈浩坐在自行车前梁的小椅子上。他抬头看了看骑车的母亲,又扭头望了望身后渐渐变小的农机厂家属院,心里忽然有了个格外清晰的念头 —— 这一世,他既然提前知道了苏晴的遭遇,就绝不能让她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哪怕他现在只是个连话都说不完整的孩子,也想一点点护着她,让她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有热饭吃、有安稳日子过,不用早早扛起生活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