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扶苏脸上的期待瞬间褪去,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他们……他们伤势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见扶苏不问事,只问人。赵甲心里涌起暖意。
他抬起头,放缓了语气:“长公子放心,都是外伤,最多摔断了骨头,无人有性命之忧。”
扶苏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扶起赵甲:“那就好,那就好……是我孟浪了,只想着新奇,倒忘了这坐骑竟如此凶险。你们赶路辛苦,先下去歇息吧,待我与蒙将军交代完北境防务,便随你回沙丘。”
送走赵甲后,他与蒙恬坐着闲聊,交流意见。
扶苏叹道:“赵高倒行逆施,如今自取灭亡,是他恶贯满盈了。只是……胡亥他怎么会掺和进去?”
他素来仁厚,又是长兄,对弟弟妹妹都非常关爱。
一想起幼弟必定因此获罪,生死难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蒙恬却是无所谓。
他们蒙氏与赵高之间早就势同水火,迟早都会分个你死我活。
连带的,他对胡亥这个“赵高弟子”,也一向没有好感。
只是胡亥是嬴政爱子,他以前不方便显露出来,现在就没有了这层顾虑。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平静道:“赵高这逆贼,这些年靠着陛下宠信,处处排挤忠良,我蒙氏子弟在朝中不知受了他多少刁难。近墨者黑,胡亥既与他同流合污,便是自作自受,公子犯不着为他挂心。”
扶苏低头不语。
蒙恬见他情绪不高,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倒是该恭喜公子才是。”
扶苏闻言一怔,转头看向蒙恬,满脸不解:“恭喜?如今赵高谋逆未平,何来恭喜之说?”
蒙恬放下茶杯,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疼惜:“公子啊,你哪里都好,就是太过老实,不懂陛下的心思。
“当年你因直谏‘焚书坑儒’触怒陛下,才被派来监修长城,这三年看似是外放,实则是陛下让你磨一磨性子。如今陛下下密旨召你回沙丘,还特意叮嘱‘大事相商’,这是已经结束了对你的考验,要许以大任了。”
“大任”这两个字,蒙恬特意加重了语气,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扶苏一愣,随即惶恐道:“上将军说的是哪里话,我当初劝谏父皇,虽说是秉承本心,并不后悔。但每当想起当时父皇的痛心疾首,我这不孝子却也是罪孽深重。
“如今父皇能够把我召回,我得以承欢膝下,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敢奢望其他。这些话,请你以后不要再提了。”
蒙恬顿觉无奈。
这种话,如果是其他人来说,他只会觉得对方在伪装。
但既然是扶苏,只能说明对方就是这么想的。
蒙恬欲言又止,最后举起了酒杯。
“那就祝长公子承欢膝下,早享天伦。”
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
注:扶苏是真的以为秦始皇对自己不满。当赵高的赐死诏书到来的时候。蒙恬还想挣扎一下,扶苏则心灰意冷,自杀了。否则秦末历史必然改写。
(蒙恬止扶苏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即自杀,安知其非诈?请复请,复请而后死,未暮也。”......扶苏为人仁,谓蒙恬曰:“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
《史记·李斯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