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这段跨越了生死、充满了绝望与希望的往事所震撼。
连牛头马面都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默默叹了口气。
孟婆饮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怜悯。
陆荒看着这位与自己容貌相似、实力通天的“老祖宗”,看着他指尖那枚温养着爱人残魂的玉佩,第一次收起了那副惫懒的表情,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似乎能感受到那份深埋于冰冷外表下的、如同忘川水般深沉无尽的悲伤。
陆薰不愿多言,重新将目光投向棋盘,仿佛刚才那番剖白从未发生过。
“该你了。”
他对牛头说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
陆薰那番关于亡妻周夏的沉痛坦白,涟漪荡开,触及了每个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那份跨越生死、至死不渝的深情与无尽的遗憾,让所有听闻者都为之动容。
在一片肃穆的寂静中,一直表现得漫不经心、能躺绝不坐着的陆荒,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脸上那惯有的惫懒和散漫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郑重。
他走到陆薰面前,没有丝毫犹豫,撩起那身伪装的破烂衣摆,双膝一弯,竟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咚。”
膝盖接触灵界坚硬地面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在对弈的牛头马面和悠然饮酒的孟婆。
李喜庆张大了嘴,唐欣欣捂住了小嘴,连许岁和陈秋旭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
陆荒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看着眼前这位容貌与自己相似、实力深不可测、却背负着无尽悲伤的“先祖”,用一种极其认真、没有丝毫玩笑意味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后世不肖子孙陆荒,今日于灵界忘川之畔,拜见太祖(指陆薰),遥拜太奶(指周夏)!”
他没有称呼“老祖宗”或者其他更随意的称谓,而是用了最传统、最郑重的“太祖”、“太奶”,这代表着他对这份血脉渊源的正式承认,也是对陆薰与周夏那份感情的至高敬意。
陆薰执棋的手彻底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仿佛凝结了万古寒冰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照着陆荒跪地认亲的身影。
他看着陆荒那与自己年轻时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看着那份难得一见的郑重与肃穆,感受着那份透过血脉传递而来的、微弱却真实的联系……
他那张万年冰封的俊朗脸庞上,坚硬的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了下来。
深邃的眼眸中,冰霜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追忆,有难以言喻的触动,最终,都化为了一丝深藏于眼底的、几乎微不可察的……欣慰。
他并没有立刻去扶陆荒,而是静静地受了他这一拜。
过了好几秒,陆薰才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走到陆荒面前。
他伸出那只缠绕着绷带的手,轻轻按在了陆荒的头顶,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气质不符的温和。
“好……起来吧。”
陆薰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那份冰冷似乎褪去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暖意,“想不到……我陆薰死后,血脉竟未曾断绝……还有你这样的后辈。”
他没有多说,但那一句“这样的后辈”,已然包含了对陆荒的认可。
或许陆荒懒散、怕麻烦、甚至有些古怪的癖好,但在大是大非和关键时刻,他体内流淌的陆家血脉,依旧炽热而纯粹。
陆荒依言站起身,恢复了那副没什么正形的样子,摸了摸鼻子,嘟囔道:“就是规矩多了点……” 但眼神中的那份郑重并未完全散去。
牛头马面相视一笑,孟婆也嘴角微扬,继续品她的酒,只是眼神柔和了许多。
血脉的纽带,有时便是如此神奇,它能穿透时光,跨越生死,将本不相识的亲人,紧紧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