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陷入了沉寂,只有偶尔从酿酒厂废墟上方传来的风声,提醒着他们外界依旧危险重重。而那个戴着鬼面具、一言不发的“石鬼”,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她的沉默本身,就成了最大的谜团和变数。
“暗流”安全屋的日子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
地窖里唯一的“声音”似乎就是那无处不在的、陈年酒糟发酵般的微酸气息,以及“石鬼”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像一尊石雕,维持着最初的姿势,不吃,不喝,不动,也不发出任何声响。
欧斯特大师的温和劝导,鸢尾试图用各种小玩意儿吸引她注意力的举动,甚至林其恢复一些后再次尝试的精神沟通,都如同泥牛入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双面具后的眼睛,始终空洞地望着上方,仿佛灵魂早已逃离了这具备受折磨的躯壳。
只有许岁,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方式。
他没有试图和她说话,没有用任何带有目的性的方式接近她。
他只是每天定时端来清水和捣碎后易于吞咽的流食,放在她床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开始,食物和水原封不动。
许岁也不气馁,只是默默收走冷掉的食物,换上新的。
他偶尔会在地窖里点燃一小簇苍蓝的冤火,不是为了示威或探测,只是用它那冰冷却奇异的火光,驱散角落的黑暗和湿气。
火焰跳跃时,他会低声哼唱一些不成调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破碎旋律,声音很轻,与其说是唱给她听,不如说是他自己排遣压抑的一种方式。
他还找来一些干净的布,蘸着温水,极其轻柔地擦拭她裸露在衣物外、布满污垢和细微伤痕的手腕和脚踝。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这种沉默的、不带任何强迫意味的照料,持续了数日。
直到第三天傍晚。
许岁照例将温热的流食放在床边,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一只冰冷、瘦削、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许岁身体一僵,低头看去。
抓住他的,正是“石鬼”那只戴着戒指,戒指已被莫兰泽取下保管,但戴戒指的手指上仍残留着一圈淡淡的印记。
她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抬起头,对上了面具后的那双眼睛。
依旧空洞,但在那空洞的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艰难地挣扎,试图冲破那厚重的冰层。
她的嘴唇,在鬼面具下极其轻微地翕动着,发出几个破碎、干涩得几乎听不清的音节:
“……戒……指……”
许岁心中一震,立刻稳住心神,没有挣脱,也没有催促,只是放缓了呼吸,用眼神示意自己在听。
“石鬼”抓着他手腕的力道又紧了几分,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断断续续地,用那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艰难地吐露着信息:
“十……十戒……英雄王……力量……分支……”
每一个词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伴随着剧烈的喘息。
“金……火焰……水……冰……木……大地……风……雷……虚无……破坏……”
她报出了十个属性的名称,正是莫兰泽之前提到的戒指力量范畴,但更加具体!
“大地……脉动……是我的……”她提到“大地”时,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和……归属感?“他们……要抢……所有……戒指……”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集齐……十戒……可以……打开……王陵……唤醒……不该醒来的……”
话未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的手猛地松开,身体向后倒去,再次陷入那种封闭的沉默状态,只是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地窖里一片死寂。
许岁站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那冰冷的触感和微微的疼痛。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聚集过来的陈秋旭、鸢尾、林其,以及站在稍远处的莫兰泽。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十戒!上古英雄王的力量分支!集齐十戒,开启王陵?!
这远远超出了一枚戒指、一个逃犯的范畴!
这涉及到了这个世界的古老传说和可能颠覆现有格局的巨大秘密!
莫兰泽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大地脉动”戒指,暗沉的戒身在此刻仿佛重若千钧。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不仅仅是为了力量……他们的目标,是英雄王的遗产……”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投向了床上那重新陷入沉默的“石鬼”。
她的沉默,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承载了一个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沉重的秘密。
而她,这个因为血脉而被迫卷入漩涡的少女,此刻更像是一个风暴眼中,脆弱却关键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