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水带在两人重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冰冷的气流像刀,从脚底一路刮到眉骨。
下降三米,枪声被厚重的黑暗吞没,只剩耳鸣与心跳。落地一刻,许岁脚下一滑——地面覆着一层半透明蓝冰,灯光扫过,冰层里冻着半截医用导管……
温度计的夜光指针停在零下四十三度,防寒服的缝线瞬间结霜。
“三十分钟。”
陈秋旭按亮腕表倒计时,“超时,我们要死。”
冷井通道。
通道狭长,锈蚀的输液轨悬在头顶,像一条废弃的缆车线。
两侧是早已断电的冷冻仓,玻璃门爆裂,里面蜷缩的人形被冰霜裹成银白色,看不清面目。
许岁每走一步,都听见自己鞋底和冰面撕拉的脆响,像踩碎无数玻璃心脏。
前方突然传来“咔哒”一声。
鸢尾蹲下,指尖挑起一枚反步兵跳雷的保险环——绿色的,海虱子的标记。
“他们比我们先下来。”
她低声骂了句,把雷轻轻放回冰面,用冻硬的绷带缠住引信。
“绕路。”
再往前,通道豁然开朗,一座三层楼高的圆柱形冷罐立在黑暗中央。
罐体是老旧航天级钛合金,表面结着厚厚的蓝冰,内部透出幽幽磷光。
罐底阀门处,一根手腕粗的软管已被割开,淡蓝色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地面,瞬间凝成冰珠,滚向排水沟。
“还剩一半。”
陈秋旭检查流量计,眉头拧成死结,“海虱子搬不走整罐,就用虹吸。”
他抬枪,瞄准软管接口,“我数三声,切断他们后路——”
“等等。”
许岁忽然伸手按住枪口。
他蹲下去,指尖蘸了一点蓝血,在冰面写字。
液体接触到皮肤,立刻冒出一缕白雾,他却像感觉不到冷。
写完,他抬头——冰面上是一行歪扭却清晰的字:
【送你们一罐,换一条路。】
黑暗中,有脚步踩在冰粒上,细碎、谨慎。
一个戴潜水镜的高瘦男人走出来,双手空空,掌心外翻,示意没有武器。
他看了看那行字,又看了看许岁,声音透过呼吸面罩,闷得发颤:“我们只要十升,留一条活路,也留你们命。”陈秋旭没动,枪口依旧指着软管。
鸢尾却笑了,把背后背包“咚”地扔在地上,拉链拉开——
里面是一整盒能量棒、两颗烟幕弹、以及一瓶劣质龙舌兰。
男人闭上眼睛,头有些疼。
就在男人转身的一刻,上层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
轰!
冷井穹顶被撕开一道裂缝,碎石与铁屑暴雨般砸下。
火光里,海虱子的另一队人马引爆了备用发电机,企图连罐带人一起埋。
“跑!”
陈秋旭一把拽起许岁,朝预先标记的紧急竖井冲去。
竖井是废弃的医用升降梯,缆绳早已结冰。
鸢尾拔出“蜂刺”,一刀斩断缆绳,三人直接跳进半开的电梯厢。
失重感只持续两秒,“咣”一声巨响,厢体坠进地下二层缓冲池——
一米深的污水瞬间没过胸口,刺骨却比零下四十度温和。
头顶,蓝血储罐发出金属撕裂的尖啸,接着是沉闷的爆炸。
蓝色火柱顺着竖井喷涌,像一条逆流的极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地下。
许岁在污水中回头,看见那道火柱倒映在破碎的冰墙上——
美得令人窒息,也危险得令人窒息。
十分钟后,三人跌跌撞撞从医院后侧裂开的排水沟爬出。
天已全黑,但远处废城的霓虹招牌却诡异地亮着——海虱子为了庆祝“战利品”,提前打开了备用电网。
灯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三条刚从冰层里逃出来的鱼。
许岁抹掉脸上的污水,冻得嘴唇发紫,却在笑。
陈秋旭把步枪甩到背后,声音带着难得的轻快:“走,找个干净的地方,把这身霜洗掉。”
鸢尾甩着发梢的冰碴,银铃终于重新叮当作响:“还要找罐热啤酒,庆祝我们第一次——
把理想从冰里活着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