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有为和苟兽医被那队日军巡逻兵半押半赶地带到了密支那城北。这里果然如那军曹所说,正在大规模修筑防御工事。一片狼藉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聚集着上百名被抓来的壮丁,他们肤色各异,有缅甸当地人,也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华侨,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几十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如同凶神恶煞般分散在四周,枪口若有若无地指向劳工们,眼神警惕而冷漠,稍有怠慢便是斥骂甚至枪托伺候。
根本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詹有为和苟兽医立刻被塞了铁锹和镐头,投入到挖掘战壕的苦役中。
泥土坚硬,夹杂着石块,每一镐下去都震得手臂发麻。从中午一直到太阳西斜,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像样的休息,只有在监工日本兵换岗或者喝水的时候,才能趁机直起腰,喘上几口粗气。汗水浸透了他们破旧的衣衫,混合着尘土,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詹有为和苟兽医深知自己不会缅甸语,所以自始至终都紧闭着嘴,只用眼神和极其简单的手势交流。他们埋着头,看似在卖力干活,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詹有为尤其注意观察着周围日本兵的布防和工事的结构。
傍晚时分,日军监工又驱赶着詹有为和苟兽医他们开始往北门的城墙上搬运沙袋和木料。登上城楼,视野豁然开朗,詹有为借着夕阳的余晖,迅速而隐蔽地扫视着北门的防御体系。
密支那城北门的布防可谓森严。城墙本身得到了加固,沙袋垒砌的机枪工事每隔二三十米就有一个,形成了交叉火力网。城楼两侧明显新建了钢筋混凝土的永久火力点,射击孔黑黢黢地对着城外可能来袭的方向。城墙脚下,挖掘了纵深交错的多道战壕和交通壕,一些关键节点还设置了铁丝网。日军的兵力配置也相当密集,明哨、暗哨、巡逻队交替往复,几乎没有防御死角。
詹有为心中暗惊,鬼子这是要把密支那打造成一个铁桶阵啊!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强迫自己把看到的火力点位置、战壕走向、兵力配置的大致情况,一点一滴地烙印在脑海里,因为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在未来改变战斗的态势。
与此同时,张春在密支那城里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打听。他问遍了城东仓库区附近的店铺、摊贩,甚至冒险向一些看起来面善的路人询问,是否看到两个陌生的、不太说话的“哑巴”男人。但得到的回应都是摇头和茫然。詹有为和苟兽医就像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看天色渐晚,张春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他走进一家快要打烊的小餐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老板打听。老板擦着桌子,回忆了一下,也表示没看见,但他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鬼子最近到处抓人修工事,城北那边天天都在挖战壕垒沙包,你那两个朋友,会不会是被皇军抓去当苦力了?”
这句话如同闪电般击中了张春!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肯定是这样!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敢乱跑,只有被鬼子抓壮丁这一种可能了!不然怎么会凭空消失!”
想通了这一点,张春稍微松了口气,但新的焦虑立刻涌上心头。知道了去向,但怎么把人弄出来?在莫冈,他还能依靠弟弟张夏和一些熟人关系想想办法,可在这密支那,他举目无亲,谁也不认识,想要从鬼子手里捞人,简直是难于登天!
张春在渐渐昏暗的街道上急得团团转,却想不出任何可行的办法。眼看天色已晚,张春只好先在附近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旅店住下,再慢慢从长计议。他躺在坚硬的板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才能找到并救出詹有为和苟兽医。
夜色降临后,詹有为、苟兽医以及几十名疲惫不堪的劳工,被日军驱赶着,带到了城内一个临时围起来的“劳工营”。这里原本可能是个仓库的院子,如今四周拉起了带刺的铁丝网,只有一个出口,由日本兵把守着。
晚饭时间到了,詹有为他们每人分到了一碗糙米饭和一小碗几乎看不见油花的清汤。那米饭散发着陈米的霉味,但在极度饥饿和劳累的劳工们面前,这已是难得的美食了。众人狼吞虎咽,现场只剩下咀嚼和喝汤的声音。相比之下,这里的日军在食物分量上还算“仁慈”,至少能让劳工们勉强填饱肚子,以保证第二天的劳动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