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兽医听后一顿,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了笑,笑容里还夹杂着一些无奈和自嘲,道:“这个嘛……说来话长咯!原本啊,我家祖辈三代在我们那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兽医,专门给牛、马、猪瞧病,所以从小我就耳濡目染,跟着我老汉儿(父亲)屁股后头转,慢慢地也就子承父业干起了兽医!手艺嘛,不敢说多好,但治个牲口的常见病还是没得问题的。”
詹姆斯道:“那后来怎么当兵了?”
苟兽医顿了顿,眼神飘向远方,似乎陷入了回忆,道:“后来嘛,世道乱咯,杨司令的兵到处来转壮丁,然后我就不得不进入了部队当起了大头兵!因为我会给马看病,于是被杨司令点名去了他的骑兵营当了正经的兽医,好歹算是个技术兵种,比扛大枪的步兵稍微轻松点儿。”
“那后来怎么又给人看病了?”詹姆斯追问道,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兴趣。
“中原大战的时候啊,”苟兽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些,“那仗打得才叫一个惨烈,死伤的人实在太多了,军医根本不够用,伤员躺了一地,哀嚎连天!我看不过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兄们等死啊,就硬着头皮,拿着给牲口用的家伙事儿,学着军医的样子,给他们清洗伤口、取子弹、缝合……反正原理差不多,都是止血、消炎、缝合嘛!也就是那时候胆子大,运气也好,竟然真救活了不少人!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默认我也是一名医生了,但是‘兽医’这个称号却一直去不掉!大伙儿叫惯了,我也听惯了,没啥子不好,听着还亲切。”
苟兽医说完,嘿嘿笑了两声,带着四川人特有的乐观和豁达。
詹姆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我听说你们的远征军并没有川军啊,你是怎么来到这缅甸的?”他对于中国军队的派系和调动也有所耳闻,但了解不深。
苟兽医道:“你说得对,本来我是跟着杨司令他们在湖北那一带跟鬼子作战的,可由于后来在一次战斗中受了伤,不算太重,但也需要休养,就被安排到了湖南的一个后方医院休养。等伤养好了,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早就和自己的部队失散了,找不到原来的队伍了!刚好那会儿第96师路过我们那里,正在补充兵员。我觉得无论在在哪支部队都是打鬼子,打鬼子还分啥子川军、湘军、中央军嘛?索性就加入了第96师!再后来,第96师被编入了第5军,奉命出国作战,就这样我就跟着部队千里迢迢来到了缅甸!”他的语气平静,但这段经历背后显然充满了动荡和时代的无奈。
詹姆斯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原来如此!四川到湖北,从湖北到湖南,再从湖南到缅甸……大叔,您走过的路可真远,看来您打的仗可不少啊!”
苟兽医摆摆手,语气变得坚定起来:“以前打仗嘛,有点迷迷糊糊,不知道打什么,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打!当兵吃粮,长官让打谁就打谁。但是现在不同了,”他看向詹有为砍树的方向,那里依然传来有力的“哆哆”声,“连长说得对,现在我们就一个目标,那就是保家卫国、消灭完小日本鬼子!这道理透亮!”
詹姆斯给苟兽医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道:“大叔,You are a hero!”
然而,苟兽医哪里听得到詹姆斯的英文,于是疑惑地问道:“你说的啥子?”
詹姆斯这才用汉语道:“我说你真是个大英雄!”
“啥子英雄哦,就是个老兵油子。”苟兽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埋头扎篱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