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手术(1 / 2)

一天后,詹姆斯脸上那层濒死的灰败终于褪去不少,虽然依旧苍白,但双颊总算有了点微弱的活气,不再是纸片般透明。另外,詹姆斯现在能自己小口吞咽苟兽医熬的更稠些的米汤了,甚至能扯动嘴角,对忙碌的苟兽医和沉默倚靠在对面的詹有为露出一个虚弱的、带着异国口音的“谢谢”。

这微弱却真实的生机,让苟兽医布满沟壑的老脸舒展得像初春的冻土,他仔细检查了詹姆斯臀部的伤口,又探了探不再滚烫的额头,浑浊的老眼里闪动着果断的光。

“连长,”他搓着手,声音压得低低的,凑近闭目养神的詹有为,“龟儿子命硬,阎王老子不肯收!我看……就今天吧?趁他精神头好些,把腚上那块烂肉剜了!拖久了,新肉长不好,还是个祸害!”

詹有为的眼皮掀开一条缝,锐利的目光在苟兽医脸上扫过,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算是应允。

这无声的指令让苟兽医心头一松,随即那点松快又被沉甸甸的忧虑压了下去,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更低,几乎成了气声,带着难以启齿的窘迫:“连长……还有个……还有个难处……”

“说。”詹有为的嗓音低沉,如同砂纸摩擦岩石。

“我这里没得麻药了……”苟兽医摊开枯瘦的手掌,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常年接触草药和牲畜留下的洗不净的污渍,“先前只顾着救他的命,找盘尼西林是头等大事,把这茬……把这茬给忘了!”他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剜肉啊连长!那可不是牛马,是活生生的人!痛起来能要半条命!万一他乱挣乱动,我这刀下不准,剜不干净或者伤了不该伤的地方……”后面的话,他不好再说,只是愁苦地看着詹有为。

沉默在两人之间炸开,带着冰冷的重量。

詹有为猛地坐直身体,他死死盯着苟兽医,那眼神像是要剜下他一块肉来似的:“苟兽医!你他娘的早干什么去了?!啊?老子拼死去闯鬼子医院的时候,你咋不说?!”低吼在狭窄的山洞里撞出回音,震得洞壁的火光都跟着抖了抖。“现在!现在你让老子去哪儿给你出来?!啊?!”

苟兽医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骂得缩了缩脖子,脸上尴尬得能拧出水来,他搓着手,喃喃道:“这不是……这不是当时光顾着盘尼西林,没想周全嘛……”

詹有为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那口无处发泄的怒气在肺腑间冲撞,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的暴怒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那你说!现在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烂死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苟兽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浑浊的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不远处安静躺着的詹姆斯,确定他没注意这边,才凑得更近,声音压得几乎只剩口型:“法子……倒是有个土法子……就是……就是……”他犹豫着,仿佛那法子烫嘴。

“就是什么?!”詹有为的耐心濒临耗尽。

“就是……用给大牲口治伤的那套!”苟兽医豁出去了,语速飞快,“找结实绳子,把他手脚死死捆在床板上!再……再给他嘴里塞根硬木棍咬着!省得他痛极了咬断自己的舌头!”说完,他低下头,不敢看詹有为的眼睛。这法子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