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一定要去!”少年眼神狂热,推开试图阻拦的母亲,“我要去参加仙门选拔!我一定要去!”
他翻出家里仅有的几个铜板,不顾父母的苦苦哀求和村民的嘲笑,义无反顾地离开了白家村,朝着记忆中那些流光消失的大致方向,踏上了寻找仙缘的道路。
他不知道仙门在哪里,只知道一个模糊的方向。他风餐露宿,乞讨问路,受尽白眼和欺辱。好几次差点病死在路上,饿晕在街头,但心中那股不灭的渴望,支撑着他一次次爬起来,继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打听到,附近最大的城池“青岚城”中,近期正有仙家门派“流云剑宗”开设道场,招收有缘弟子。
他怀着朝圣般的心情,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挤进了那人山人海的选拔现场。
看着那些测试灵根资质的法器,看着一个个少年少女或狂喜或沮丧地离开,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轮到他了。
他将手颤抖地按在那块冰凉的“测灵石”上。
石头……毫无反应。
负责测试的流云剑宗弟子皱了皱眉,不耐地挥挥手:“无灵根,下一个!”
无灵根……
三个字,如同三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将他所有的希望与热血,瞬间冻结!
他失魂落魄地被后面的人挤开,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踉跄着离开了青岚城。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冰冷地打在他脸上,混合着绝望的泪水。
修仙路……断了。
他连入门的机会都没有。
浑浑噩噩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白家村的。迎接他的,是父母更加苍老憔悴的面容,是村民更加露骨的嘲讽,是债主日益紧迫的逼债。
他重新拿起了那些曾经视若珍宝,此刻却感觉无比讽刺的圣贤书。
可他的心,再也静不下来了。
仙人的身影,那御剑飞行的逍遥,那清冷女修回眸的刹那……如同魔咒,日夜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神日益空洞,只有在无人时,才会对着天空发呆,口中喃喃念着:“修仙……修仙……”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望的执念逼疯之时,村里来了一位游方的老夫子。
夫子鹤发童颜,目光深邃,谈吐不凡,据说极有学问,在村中开设了一家小小的学堂,不收束修,只要求学子心诚。
绝望中的少年,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前去听讲。
老夫子的学问确实渊博,经史子集,信手拈来。但他讲得最多的,却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亦有仙道!”
“天地万物,皆有其理,其理载于书卷。”老夫子抚着长须,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圣贤之道,通于天地。读通圣贤书,明悟天地至理,便可引动浩然之气,以文入道,成就无上仙途!此乃……儒道!”
他看着台下眼神逐渐亮起的少年,微微一笑,语气斩钉截铁:
“白小友,你身具慧根,只是未遇明师。科举仕途,于你如粪土。修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而这条路,就在你手捧的书卷之中!”
“噗通”一声,少年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如同找到了人生的真谛与指路的明灯。
“请夫子教我!”
从那天起,他废寝忘食,几乎不眠不休,疯狂地攻读老夫子推荐的各种“蕴含大道”的典籍。他不再理会农活,不再关心家计,甚至父母病重,他也只是匆匆探望一眼,便又扎回书堆里。
他相信,只要读通了这些书,就能找到那条“以文入道”的仙路!
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书籍,双眼熬得通红,身体瘦弱不堪,家中早已一贫如洗,债台高筑。父母在贫病交加中相继含恨离世,临终前都未能见到儿子“悟道”。
可他……依旧一无所获。
没有浩然之气,没有仙道门槛,甚至连身体都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精神透支而变得越发虚弱。
所谓的“儒道”,所谓的“以文入道”,仿佛只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诱人沉沦的……幻梦。
而那位引他入此歧途的老夫子,在他父母双亡、家徒四壁之后,便悄然离开了白家村,不知所踪。
只留下一个被彻底掏空了一切,只剩下偏执与空洞的躯壳,以及那遥不可及、注定幻灭的……修仙梦。
少年(或许已不能称之为少年)坐在父母荒草丛生的坟前,抱着冰冷的墓碑,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执念,如同毒蛇,啃噬着他最后的人性。
而远方,隐约传来了沉闷的、如同战鼓般的轰鸣,以及凡人无法感知的、天地灵气的剧烈波动。
妖族……入侵了。